大平原（一百二十四）|夏日鸢尾花

夏日鸢尾花

董富俊

初夏五月，正是鸢尾花开得最好看的时节。

城市的美丽离不开千姿百态的绿植，离不开万紫千红的花朵，而拥有蓝紫色花的稀有植物，则会成为其中的宠儿。于是，鸢尾花大模大样地出现在街口、路边、水畔以及小区里。

鸢尾花常常被配置于草花植物的组合中心。没有过渡一下，鸢尾叶平地而起就展开了自己的故事，六片多者八片，宽披针形的叶片，呈放射状扇形展开，越到中心越是长势旺盛，逐渐向高处发展，最后就在叶心处突出一支花茎，盛开出一朵蓝紫色的花来。这恰似一尾孔雀开屏的写意画，用扁扁的翡翠般的叶片绘出羽毛，而蓝紫色的花朵就是点睛之笔，就是那最靓丽的彩翎之眼，是那羽毛上眨动的炫彩的眼睛。

没想到叶片归整有序到能排成一个平面的植株，可以孕育出这么浪漫的花来，从颜色到样子都那么浪漫。这天生尤物硕大美丽，透着蓝紫色的锦缎般的色彩，宛若翩翩彩蝶，轻轻栖留在青翠碧绿的叶片上……

绿化是一座城市活跃的灵魂，是一座城市律动的诗篇。伴随着视线的行进，姿态万千的绿植分布得或长短有致，或高低错落，一个个主题跃动着丰富的节奏，表达着这座城市的主人们奇幻的梦想。小小的鸢尾花阵列，也许不是诗篇的高潮，但或许就是诗人最得意的一句。

比之春季开花也是蓝色的二月兰，二月兰花色稍显轻浅，一大片细密花海如春风拂起的一卷蓝色云朵，在绿绿的草地上刚好飘浮起来。而鸢尾花也有人称之为“蓝色妖姬”，其花色却是蓝色中透出高贵、神秘的紫色，持续地诱惑着你的目光；鸢尾花的叶子，如温润的翡翠上泛着奶白色的光，一个劲地向上生长着，有一股昂扬向上、干净利落的精神头。

周末与媳妇漫步在街头，欣赏着各色花事，盛开的月季花姹紫嫣红，最是夺人眼球。目光移到绿绿的草坪旁，鸢尾花就在那里簇拥着，排列着。媳妇问我这是什么花，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鸢尾花。

过了一会儿，我又犹犹豫豫地说道：“这也叫马虎扇子，老家乡村的山坡上也有这种花。”望着鸢尾花，这似曾相识的花朵，起初总认为是儿时常常见到的生长在山里的马虎扇子，但似乎是哪里不对，总感觉与印象中的对不上号。

经过一番回忆，我终于从记忆的星空中捕捉到那一束亮光：眼前的鸢尾花与记忆中的马虎扇子虽然高度相似，但最重要的，就是前者的花朵颜色是蓝色的，而后者的颜色是橙黄橙红。

于是，围绕厘清两者的区别这个“课题”，我随即展开了一番探寻。

鸢尾和马虎扇子都属于鸢尾科，因同属一科，在植物学上亲缘关系就非常近了，肯定具有许多的相似性，只不过再往下细分为“属”就有了差别，前者归于鸢尾科鸢尾属，而后者则归为射干属。鸢尾和马虎扇子最直观的区别就是花朵的形状和颜色。

对于鸢尾的特征，唐苏敬的《唐本草》云：“鸢尾，叶似射干而阔短，不抽长茎，花紫碧色”，宋苏颂《本草图经》云：“鸢尾布地而生，叶扁，阔于射干。”

而马虎扇子也叫“鬼扇”。“再哭，马虎来了!”，是在以前农村老人们吓唬夜晚哭闹不停的小孩子的话。“马虎”是什么，没有人说出确切答案，马虎大概就是夜晚吃人的狼和吓人的鬼的混合体。在北方的深山里，这种叶片侧立着生长如扇子样的植物，非常奇特稀少，大概山里人认为，只有马虎才在黑夜里行走于旷野中，逡巡在山谷里，顺路借来扇扇凉风，故被称之为“鬼扇”吧。

《唐本草》中提到的“射干[yè gàn]”，就是马虎扇子另一个听上去极具文雅的名字，就采用这个名字称呼它吧。这披针形侧立向上的叶片似锋利的剑，叶片中心护卫出的高挺的花茎，让人想到，此名称是不是关联于鲁迅先生写过的两把著名的古剑：干将和莫邪。射干的根状茎及叶可以入药，《本草纲目》云：“射干，能降火，故古方治喉痹咽痛为要药。”

少年时曾经熟识的植物，我竟然忘记了它的真真切切的样子，它的花的颜色。射干花具有规整的六片长椭圆形花瓣，在金黄色的花瓣底色上如用油画般手法描绘着橙红的色块，也像橙红色的雨点打在金色花瓣上的效果，花朵的中心生长出细长的花蕊。橙黄橙红，就是花瓣的主色调，是耸起在一簇直立扁平的绿色叶片上的花朵的颜色，是太阳的颜色，更是我难忘的金色少年的色彩。

年少时最惬意的事，不外乎在初夏时节，雨后初霁，与儿时小伙伴一起上山玩耍。行进在山谷中，越往深处走，植被越来越茂密，所有植物的叶子都被洗刷得干净亮丽。这时，射干就会在草丛中挺立出它的身影。在其周围，北方植被的茎叶大多显出细瘦的样子，而射干则卓尔不群，翠绿的叶片在雨后湿润的空气中愈发显得亭亭玉立，高高的花茎上开出太阳一样颜色的花朵，橙黄橙红。此时，看着射干这动人的模样，不再对它因马虎扇子的称谓而感到害怕了。

两侧的山坡上，大片的黄背草沿着山脊线不断伸展出柔软的线条。经年的酸枣长成了小树，顽强地从黑褐色的石缝中钻出来，多刺的弯曲的枝条上结着黄绿色的果子，小小纺锤形的，这些小家伙秋后将会鼓成圆圆的红果实。轮廓圆满的黄荆，努力在草丛中开辟自己的领地，枝上开满淡紫色的小花，花含蜜汁，是当地上佳的蜜源植物，太阳一出来，闲不住的蜜蜂就赶来争先恐后地采蜜。一阵阵黄荆花的清香，在蜜蜂的抚弄下散播得更加幽远。

被大山的风景惹得兴奋的少年，哪怕汗流浃背，喊叫着，追溯着谷底淙淙流淌的小溪，沿着崎岖的小径前行着；偶尔惊起一只有彩色羽毛的雄雉鸡，嘎嘎叫着迅疾地跃向远处的草丛中；穿越一段人工营造的刺槐林，密密地生长着，沿路山坡上夹杂着野生的毛白杨、桑树，还有谷底的坪柳。雨后初晴的湛蓝的天空，温柔的阳光，被夏雨洗过的无比青翠的大山，陪伴着晒得面孔黝黑的少年。此刻，少年们没有一丝忧愁烦恼，却拥有着世间最简单最纯净的快乐，从心底里流淌出来的欢乐。

一株鸢尾，带给我一片大山的回忆；一株射干，唤起我重回一段难忘的少年时光。如今，居住生活在小城，感受着新时代的文明发展，却总是难忘故乡的风景，难忘过往的时光。又是初夏，挑一个雨后的好天，能够再约上儿时的伙伴，回到山里重寻射干花，成为了一个刻意安排的奢望。假如真正完成了这个行程，而一颗心被不回头的尘世时光扰动着，只怕射干花犹在，却再也回不到那棵纯净欢快的少年的心里……

傍晚徜徉在在小区里，也有一片鸢尾花被众多的绿色植物簇拥着，讲述着夕阳西下蓝紫色的浪漫故事。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梦，白天所见的鸢尾花都翩翩入梦来，梦中紫色的鸢尾花一下子都变换了颜色，变成了一片橙黄橙红。

作者简介：董富俊，邹平市自然资源行业工作者，爱好文学，尝试写作，崇尚大自然，抒写真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