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一百二十四）|山西行程二三事

山西行程二三事

漠飞

火车偶遇

去年七月，去山西旅行，我选择家门口坐火车到德州，然后再转动车到太原。火车开动不久经停商河站，上来一对老夫妇，大约七十多岁的样子，步履蹒跚，穿着和气质都很普通朴实，很像农村人。

这种绿皮火车的座椅是两排一组相对，中间一个小茶几。我不知道这种老式火车为何这样设计。是为节约空间？还是火车正开倒开都适合？我想也许都有。

我坐在车厢走廊的左边，那对老夫妇就坐在走廊的右边，与我斜对面。他们对面坐着一位青年女子，穿着很时尚，看样子很像大学生。

火车上都是匆匆的旅人，一般不会牵动我的神经。不知什么时候，那位大妈和对面的女子聊了起来。其他乘客都在假寐，她们谈话的声音虽然很小，我还是隐隐约约地听出个大概。女子说是音乐学院毕业，这次坐火车是去北京看望同学。女子聊起学校的故事，说参与过歌剧《白毛女》的演出等等。这激发了大妈的兴趣，她兴致勃勃地由国产歌剧《白毛女》聊起欧洲歌剧《茶花女》，谈到法国作家大仲马、小仲马，谈起欧洲文学，说起中国四大名著与国外几大名著的不同……老人侃侃而谈，对中外文学似乎了如指掌，很有见地。我模模糊糊地听得如醉如痴，且为自己读书少之又少而惭愧不已。

我始终没有插一句话，因为座位较远，也不习惯搭讪。但心中不由得对这位大妈肃然起敬，一个身材佝偻的七十多岁老人，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我想大妈一定是高级知识分子，读得书一定不少。读书和不读书，谈吐和修养立马不一样了。如果没有她这番话，在我眼里她只不过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位老人。但她的谈吐和学识，瞬间就征服了我。所以我想，人，还是需要多读书的，因灵魂的充实和富有，精神也随之丰盈和充满力量。

我一直特别钦佩杨绛先生严谨的治学精神和豁达淡然的人生态度。90多岁高龄依然笔耕不辍，陆续出版了《从丙午到流亡》《我们仨》《走到人生边上》等著作。100多岁，每天读书写作仍不间断，亲自校订妹妹杨必翻译的《名利场》，出版了《洗澡》《杨绛全集》。我心里也默默地祝福这位陌生的大妈也像杨绛先生一样，健康长寿。

胡叔

第一次遇见胡叔，是在太原一家酒店的电梯里。

我报的是山西一个户外团，老婆因为工作原因无法抽身，我就选择独行。集合地点是太原一家酒店，我于下午五点到达。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六点下楼去吃晚餐。电梯里，遇见一对老夫妇，男的精神很是矍铄。头戴渔夫帽，身着防晒服，背着相机包，一身户外旅行的装扮。我问道：大叔，您也是报的李少的团吗？他说是啊。我说我们原来是一个团队啊，大叔您贵庚？他说69岁了。您从哪里过来的？他说桂林。当时我心就颤动了一下，69岁，算是老年人了，还有这种外出旅行的心态，很是佩服。下楼后，各自分开了，因为团队第一天不含餐。

我宁愿把我的行程称作旅行而不是旅游。这个线路定住以后向老婆汇报。她说你看看去的都是啥地方啊，黄土高坡，啥看头？是我就去海南、桂林，风景秀丽的地方。我说，人说华夏“五千年历史看山西，五百年历史看北京”，我旅行不是为了玩，我想体验一下山西、陕北的民俗和文化。旅行的意义是欣赏和体验不一样的民俗风情、地域风光，探索了解当地蕴含的历史文化。旅游是为了消遣和玩乐，本质不同。我想这位大叔出行的目的一定和我一样，不然为何放着家里舒舒坦坦的好日子不过，千里迢迢从桂林飞到山西呢？

第二天的行程是五台山，日程很是紧张，晚上回宾馆就休息。第三天早餐后，司机师傅在洗车，上车的前夕我看到大叔和老伴，就过去和他聊了几句，然后手机拍了一张合影。得知大叔姓胡，自此我就称他胡叔。

上午的行程是山西宁武县悬崖栈道。由山脚到山腰的栈道，全部是步行攀登。登山的时候，我对胡叔及小宋说，我们几个人一起，不要分开。我的本意是胡叔毕竟年纪大了，怕他体力吃不消，万一有什么事情，我和小宋可以照顾他一下。小宋来自杭州，我叫他小宋，其实也是三十多岁的人，带着十岁的儿子出来旅行。第一段路比较平缓，但很湿滑。胡叔走起路来一点不亚于年轻人，步履矫健。第二段路是一段台阶，比较陡。不过比起泰山十八盘可谓小巫见大巫。十八盘我爬过二次，心想这点台阶算不了什么。话虽这么说，爬一段就气喘吁吁。爬一段歇一会，我也故意等着胡叔，始终叫他在我的目光掌控范围之内。胡叔中等身材，体型略瘦，皮肤略黑，精神很矍铄，一看就是经常跑户外的人。果然没有叫我失望，胡叔一点没有掉队。小宋因为照顾儿子，早跑到上面不见了踪影。登上栈道以后，俯瞰周围的风光，煞是壮观。胡叔和我都带着相机，禁不住边走边拍，这样我们俩就落在了最后面。栈道是木质的，且很狭窄，有点危险。有一段还需要钻几个隧道，隧道很矮很窄只能一人通过。我和胡叔互相照应着，边拍边聊，很是融洽，似乎老朋友一般。

下山的时候，问题出现了，我膝盖周围的韧带开始疼痛。走路一瘸一拐，速度明显变慢。开始我故意忍着不说，但是胡叔还是看出来了。他说你腿怎么了，不要着急，慢慢走，我在你后面。我说没事，就是韧带痛一点。他接着说累了就歇会儿，下山我们急什么。胡叔和蔼可亲，话语之间带着真诚，我心里倍感温暖。其实我这是老毛病，上山没事，只要下山腿一戳，韧带就疼。平时没有任何感觉，也很少出去爬山，所以一直也没看医生。原来我还天真的认为每个人都这样，下山戳得腿疼是生理反应，现在才明白并不是这样。我问胡叔你腿没事吧，他说没事。

由于走得慢，也就有了聊天的时间。和胡叔拉拉工作和家常，得知他是桂林图书馆退休，副高职称，爱好户外和摄影。我把我的工作、爱好等情况也向胡叔做了汇报。胡叔说他退休前其实是可以晋正高的，但是没有去和学生们争，把机会留给他们，让他们更好地服务社会，我的几个徒弟都是正高了，我多活几年也就够了。面对胡叔这种坦然大度的胸怀，我又钦佩了一次。

由于腿疼，下山速度自然快不了。正常半小时的路程走了几乎一个小时。快到山脚的时候胡叔接到老伴的电话，问咋还没下来。胡叔说我和漠飞在一起，他腿疼我陪着他呢，你就放心吧。然后胡叔说，老伴七十岁了，因为近几年腰椎不好已经不爬山了，这次就在山下等他。我本想爬山途中照顾一下他，反而得到了他的关怀和照顾，而他还是一位69岁的老人。借汪国真的话，我原想捧起一簇浪花，你却给了我整个海洋。这件事永远留在我记忆里，温暖永在。

后来在延安拍宝塔山夜景的时候，胡叔支起架子，在调试镜头。胡妈妈就在旁边陪着，看他怎么拍片。这是多么温馨的画面！旅程中每次就餐，胡叔也是帮她夹菜、照顾得无微不至。通过生活中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读懂胡叔对老伴的爱和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由此折射出一颗善良又尊贵的灵魂。

人与人的相遇都不是无缘无故的。胡叔，一个朴实无华、热爱生活、有责任有担当的人，真正的男子汉，用行动给我上了人生尊贵的一课，感谢胡叔。

山东大哥与山东大葱

行程第二天出发五台山，路上三小时车程。领队小李先介绍了七天行程，然后把山西的文化肆意宣扬了一番，还深情地演唱了一首山西民歌《走西口》。然后大家开始自我介绍，轮到我的时候，我说来自山东滨州，兵圣孙子的故乡。山东是齐鲁文化发源地，文明礼仪之邦。一山一水一圣人，文化底蕴深厚。人杰地灵，山川秀丽，欢迎大家有机会去山东做客，好客山东欢迎您。然后唱了一首山东民歌《沂蒙山小调》。

很快我明白了这个团的人员结构，浙江慈溪的一个户外团队集体参团。散客有胡叔夫妇，来自桂林。小宋父子来自杭州，就我一个山东人。以至于后来几个浙江驴友呼我“山东大哥”。我对这个称呼还是蛮认可和自豪的。山东人质朴，又不失豪放热情，素有“山东大汉”之称。我虽算不上大汉，当大哥还是当之无愧的。在靖边波浪谷，驴友马兰草嚷着，“山东大哥，给我们拍张照吧”。当然可以。在一个团队里大家互帮互助，其乐融融。

小宋10岁的小男孩听到这个称呼感到好奇，也一个劲“山东大哥”“山东大哥”的叫，我说你应该叫“山东大叔”。他就“山东大叔”“山东大叔”地喊个不停。我说听你喊得咋像“山东大葱”呢？他咯咯地笑着，开心又调皮，马上改口“山东大葱”“山东大葱”。我说孩子别闹了，我给你讲个山东大葱的故事吧：

大葱是山东的特产之一。山东大葱产于章丘、也叫章丘大葱。章丘大葱 "名、特、优"三字兼备，被誉为"葱中之王"。山东人喜欢吃大葱，与大葱相关联的还有一道美食，叫大葱卷煎饼。 煎饼是用面粉和成糊糊烙出来的又酥又脆的薄饼。发明的确切年代已无从查考，但有关煎饼的传说,则可追溯到三国时期。传说诸葛亮辅佐刘备之初,兵少将弱,常被曹兵追杀。一次被围在山东沂河、沭河之间,锅灶尽失,不能做饭,将士饥饿难耐。诸葛亮便让伙夫把玉米面和成糊糊,放在铜锣上摊平,再置于火上烙烤,烤出又香又脆的薄饼。将士食后士气大振,终于杀出重围。此法传至民间,百姓便用铁鏊代替铜锣,烙出了赖以活命的煎饼……

煎饼一直是山东沂蒙山区的传统美食。抗日战争时期，沂蒙山是抗日根据地，煎饼因为其耐储存、易运输、抗饥饿的特点，成为前线主军粮，从此被打上了红色烙印，被称为“抗日饼”。八路军数万将士，啃着沂蒙老区人民亲手制作的煎饼，日夜奋战，终于把日本鬼子赶出了中国，人民得到了解放，当家做了主人。

小家伙听得如醉如痴，若有所悟。嘴里默念到，山东真伟大，山东大葱煎饼也很伟大。

旅程中还有很多记忆深刻的事，不再一一赘述。人生因一段美好的行程，滋养丰富着一个人的灵魂世界。

作者简介：漠飞，原名李方国，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文字散见于《中国作家联盟会刊》《当代散文》《大众文学》《渤海文学》等报刊及网络文学平台，部分散文、诗歌被网络转载及诵读。摄影作品入选多次影展及《搜狐网》等媒体转载，两幅作品分别作为《2017阳信年鉴》及《阳信历代名人集萃》书籍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