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一百五十四）|山枣儿红了

山枣儿红了

王祖山

存身僻野中，路遇不相逢。

历经风和雨，秋来硕果红。

秋意浓，山枣红，又是一年好光景。

秋天的山野里是极其迷人的，远去了夏日的葱茏，平添了些许五彩斑斓的印象。秋风微凉，天气晴暖，正是登高望远的好时节。这个时候，漫步山野，领略绚烂的秋色，总会心旷神怡，当然，最惬意的事莫过于去摘山枣子了。

山枣树在山区里是最寻常的。作为低矮的灌木，它的身形不高，在杂木丛生的山里从不引人注目。它能适应极其贫瘠的土地，也非常耐干旱，它的生命力非常强大，有极强的耐力。很多年来，我对山枣子有一种特别的情结，心里时常想起山枣红了那红彤彤诱人的样子。那小巧玲珑的果实像红色的宝珠一般挂在枝头上，在秋风中轻轻摇曳着。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只要有泥土，山枣树就会生根发芽。倘若在山间小路上行走，不经意间，就会从路边伸出一根枣树枝条拉住你。因为它浑身生刺，往往会让人望而却步。它的刺很尖锐，一不小心就会被刺出一点殷红，心里疙疙瘩瘩的。

最早认识山枣树是在三十多年前了。离开偏远的故乡只身来到县城上学，对从没有离开家的我来说，刚开始的确是一种煎熬。那是我来学校报到的第一天，帮我安顿好床铺，匆匆吃过午饭，来送我的父亲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走了，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不觉一阵酸楚。他要奔波半天多的时间才能到家，也不知路上会怎么样。虽然早上刚离开家，但想家的情绪又一下子在心里扩散开来，回身凝望老家的方向，我仿佛又看到了故乡的原野，又看到了佝偻着身子在棉田里拾棉花的母亲……

带着淡淡的失落，我一个人沿着学校操场西侧的山道开始登山。正是秋天，百草开始枯黄，树叶儿依依不舍地离开大树在空中飞舞。天气也暖，风景也好，但我一点儿情致也没有。能来到新的学校上学，通过努力终于走出了“农门”，这本是令人开心的事，可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想家，也许是从小都没有离开过家，也许是自己太脆弱，咋经不起一点儿暂时的离情呢？

百无聊赖的我，漫无边际地走着。不经意间发现了山路旁生长着一丛绿色的灌木，茂密的叶子下，挂着许多绿的红的小果实，树枝上满处是刺，和老家门前的老枣树极其相似，我感觉那就是一种变小了的枣子。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伸手摘了一颗红色的果子，放进嘴里一尝，酸酸的味道中微微有一丝甜意，那果核很大，果肉很少。我又乘兴采摘了几颗，慢慢咀嚼品味着。后来遇到别的同学上山来，一打听才知道，这就是山枣子。

以后的日子里，每次上山都会和山枣树不期而遇。时间久了，我对山枣树日益熟悉起来，越来越叹服山枣树那顽强的生命力了。它能适应各种贫瘠的土壤，随遇而安，最难能可贵的是，它能在山石的缝隙间生根发芽，不知道要承受山石多少挤压。山枣树虽然矮小，但是它很顽强，它的果实虽然琐小，但是也装点了一个绚烂的秋天。我对山枣树慢慢滋生了一种依恋的情愫，就像喜欢老家门前那些老枣树一样。似乎，从山枣树身上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那种坚韧和顽强。每每看到它，我都会默默凝视一会，看着它默默挺立的样子，聆听它和风儿的对话，仿佛能感悟到什么。

山枣树是极其普通的，它的树干一般都很弱小的，要是长得高大些，恐怕需要很多年吧。那些树枝旁逸斜出，错综交汇，枝条非常柔韧，不像其它的的枣树那样高高地挺立着。它喜欢丛生，一簇簇地布满山野，饱经风霜，生生不息，繁衍了一年又一年。我最喜欢的是山枣树的根，坚定地扎在贫瘠的泥土里，尽管干旱，但它毅然顽强地向四处伸展，拼命汲取大地的水分和养料。一遇到合适的地方，它就会破土而出，冒出新芽。尤其是当你行走在山野，无意中就会发现从路旁的碎石中有一棵新生的山枣树在随风摇曳，尽管还很弱小，但是它生机盎然，在向这个世界展示着它顽强的生命力，那就是山枣树的根从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发出了新芽。

在无人关照的岁月里，它依然认真地自己活着，它从不依靠谁，只是顺其自然，适应自然。它从不炫耀什么，也不因困苦而悲观，总是一如既往地延续着生机。大山孕育了山枣树，山枣树也装点了大山，无论何时，它都和大山紧紧相依。

山枣儿开花也是很香甜的。开花的时候，那是一幅热闹的胜景，漫山遍野的小黄花竞相开放，清香溢远。那些勤劳的蜜蜂们是最繁忙的时候，你还未靠近山枣树，那嘤嘤嗡嗡的声音便会传来，像一曲唱响的田园交响曲萦绕在耳边。因为这些枣树植根于山野，经受阳光雨露，吸取日月精华，自然，枣花蜜也是非常香甜的。枣花谢了的时候，点点米粒大小的绿色小果儿开始点缀在枝头上，在时间的流逝中，在风雨的洗礼中慢慢长大了。

枣儿红了的时候，星星点点的果儿被绿叶衬托着，煞是好看。成熟了的山枣甜津津的，也有点酸头。这时候，便会引来很多赶山的人。人们呼朋引伴地行走在山野间，一边品尝着山枣子的味道，一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采摘，生怕被山枣树那尖锐的树针刺破了手。山枣子不但可以吃，还可以入药，尤其是山枣仁，更是不可多得的中药材。山枣木质地坚硬而富有韧性，能制作很多生活用具，可以说山枣树全身都是宝，能丰富人们的生活。当人们尽情享受着山枣儿美味的时候，似乎没有人会关注到那些默默无闻的山枣树吧。

我对山枣树是充满敬畏的，虽然它不像别的花木那样引人注目，虽然它不是画家诗人笔下的爱物，但从它身上我感悟到了很多。它曾悄悄地唤醒初春的大地，它曾静静地点缀夏天的山野，它也曾为秋天带来了一份成熟，然后它走向了冬天的沉寂。我知道山枣树遇到过什么，经历过什么，但它从不招摇，总是那样淡然，再苦、再难它都在静默中独立承担。当秋天过去冬天来临的时候，你如果有心就会发现，在凛冽的寒风中，落光叶子的山枣树会在冬日的天空下倔强地挺立着，那干瘦的枝干，那尖锐的树刺，就是它铮铮的风骨。有时，枝头上还会残存着几颗风干了的枣儿，虽然干瘪了，但依然泛着点点嫣红。它不会向严寒屈服，它不会向风雪妥协，它就是那样默默沉寂着，用一种大山赋予它的的品行抗击着冬天的残酷。因为它深深知道，只要挺过了冬天，便会再次和春天相约。

人生，也许就和山枣树一样，不经历一番困苦，就不会有那份坚韧和执着。一生中，每个人都会经历很多，生活无论是安静而无忧，亦或是伤感而忧愁，我们都要坦然去面对，都要理性地去思考。每个人都会承受生活的重量和挤压，我们就是在这样的境遇下，不断遭受生活的磨砺，不断感受人生的宽度和长度，从而增加生命的韧度。

山枣树是我心中的一份挂念，山枣树也是大山释放的一道风景，它像一位孤独的守护者时时刻刻偎依着大山。它给了我诸多人生的启迪，已经深深植根在我的心里，已经延伸进了我的生命里。

作者简介：王祖山，山东邹平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