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帚自珍 不忘初心
孙元魁
有位名人说：人到了老年，他的记忆是一个人一辈子积累在最后阶段的体现。
这句话很理性，也很现实。我已介耄耋之年，回忆一下早年间那些读过的书、走过的路、写过的文章、境外的见闻留踪、国内旅游的风景记忆……这些书文诗意、足迹经历，至今不仅记忆清晰，而且许多收藏尚存。这些逸闻掌故，各种实物收藏，看起来都是一些陈年旧货，不值得回忆，不值得珍惜，但古人说：旧书重读犹多味，古事再论感世情。曹丕在《典论·论文》中也说：“家有敝帚，享之千金”，意思是说把自己家的破扫帚当作宝贝。固然这些“破扫帚”是一些陈年旧货，但毕竟是自己多年收藏的东西，因此自己十分珍惜。这也是成语“敝帚自珍”的来历。
于是，我借“敝帚自珍”这个成语作为书名，写下了这册老人书，其实是一册老人“不忘初心”的书。书的内容就是写自己，即打开尘封的记忆，回忆旧日时光，以此来留下自己的故事，诠释自己的人生。
苏格拉底说：一个未经审视的人生，不算是真正的人生。也有人说，人的智慧的极限在于人生之谜的诠释。因此，人老了没有了童年的幼稚和单纯，没有了日在中天时的无畏和锋芒，却多了饱经风霜后的沉稳和从容，也多了看淡人生的成熟和练达。因此，人老了不再矫揉造作，只喜欢沉静，喜欢深思，喜欢回味，喜欢忆旧，喜欢默默地总结一生的经历。
人的一生是一个醒悟的过程，是一次生命成长的过程，一个从懵懂无知到青春韶华，从意气风发到知命稳心，从满头青丝到白发染鬓的历程，人总是在成长中。在这个过程中，虽然和“自己”相处最多，打交道最多，但往往悟不透自己。只有学会认识自己，醒悟自己，才能够拥有一个真正的自我。在这个历程中，无论你有多少财富，多高的名利身份，如果年纪老了，自己不认识自己，不明白自己，这就是一种无知，一种遗憾。人老了，人生的快乐，不是金钱，也不是权力，而是心底那种自我欣赏的安闲与宁静。
因此说，认识自己，是对自己人生的一种考验，是一种精神的升华与飞跃；认识自己，内心就会流淌出一种平和，一种欢畅，一种坦然之情。认识了自己，懂得了自己，生活就开心，就活得有滋有味。作家冯骥才说：“保存岁月的最好方式，是致力把岁月变为永存的诗篇或画卷。”
经历是朋友，回忆是媒介，人生就是这样，从稚嫩到逐渐成熟，从朦胧到逐渐清晰，从单纯到逐渐纯粹澄澈。每走一步都不经意间烙刻自己的人生。一生的情怀和修行，最后达到一种境界，简精朴素。当回忆我们走过的深浅脚印，有喜悦，有坎坷，其中的苦辣酸甜，冷暖自知。人这一生，平凡也好，精彩也罢，到头来不过只是天地间的过客；风光也好，落魄也罢，也都是时间的旅行者。唯有对过去挥手告别，然后用淡泊的心态欣然地迎接眼前的美好生活。这些不计时间，只有空间的意念和记忆，就会藏在你今天的气质里，你要学会清空心里的尘嚣，取悦自己，享受生活。
人往往是这样，上半场不缺鸿鹄之志，后半场愿留燕雀浓情，这就叫“一蓑烟雨任平生”。这就是说，时光虽过，岁月尚留，你怕错过了花期，也许会收获果实。你可以在昨天与今天之间徘徊，也可以经常在现代与古典之间漫步。世界上万物各有各的遗憾，唯有这回忆之花，天水浇不灭，地火烧不尽，让人的心灵原野一片姹紫嫣红。尽管昨天的故事已变成泪痕、月影、雨滴、雪踪，但那份记忆的甜蜜仍然使你忘掉自我、忘掉年龄，就像一杯香醇的茶，熨平的是你年龄沉淀的皱纹；就像一杯浓醇的酒，化解的是历史积累的烦闷。
回忆是一笔无形的财富，如何让那些逝去的岁月复活起来，再遥远的情节也变得亲切而熟稔，无论是缺憾还是补偿，是困惑还是乐园，都是一种享受。回忆是一面镜子，照得见生命的初衷，照得见原本的自我，照得见前路，温润优雅，宁静致远。只有回忆才能不忘初心。稻盛和夫说：“人生不是一场物质盛宴，而是一次灵魂的修炼。使他在谢幕之时，比开幕之初更为高尚。”
我编这本小册子，就是将我尘封多年的一些笔墨文章、境外采访记录、国内旅游回顾，甚至一篇文章、一桩往事、一段历史，细细回忆，尽管年代久远，但幸好实物尚存，我读过的各种图书还琳琅满目地摆放在书架上；我为新华社、人民日报等报刊杂志写下的上千篇各类稿件手稿原件还在，刊登后的剪报稿件还有二三百篇；二十年前出版的六本图书200多万字，其手稿多篇还珍存着，这些旧书现在还在多家图书馆馆藏和借阅中，还有很多书店和网站，如“孔夫子旧书网”“京东”“淘宝”等网站都在售卖中；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书画界的朋友赠送的各种书画珍品有上百件仍存在书橱和书房里；境外访问考察、国内旅游的各种记录和照片也有几百件；根据工作需要和个人爱好，还珍藏了一些日常珍品……
睹物生情，今天翻阅起来，它们的年代感、新鲜感、亲情感依然浓郁。陆游诗云：“遗簪见取终安用，敝帚虽微亦自珍。”尽管我们今天是“拾掇”旧闻，是收藏和整理多年积累的“敝帚”和“遗簪”，是一些古、旧、老的“废料”，但折射的却是新、鲜、嫩的现实，是诗情画意。对这些回忆和收藏，只要我们带着安静、带着好奇，用心去感悟、去体会，其人生价值就在这里。它浸透了传统文化的内涵，它蕴含了人生的真谛。
人老了就要把自己的“敝帚”看成“千金”，把一生经历过的往事当作宝贝。人生的释怀，就是阅历后的坦然，是饱经沧桑后的睿智，是沉浮后的淡泊与安然，是人生旅途中的精美画卷。人的生命是盛开的花朵，绚丽多姿；人的生命是精美的诗歌，意蕴悠长。杨绛说：“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这就是说，人生命的最后岁月，已不是你是否活得繁花似锦，而是在安静平和中修得一颗丰盛平淡的心。
（本文系作者孙元魁出版的《敝帚自珍》一书的前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