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兴人讲博兴老故事：借年

从前有一个主，家里有个男孩子，他爹死得早，他娘俩过日子，他娘有三四十岁的年纪，他呢，才12岁。

大年三十这一天，他娘说：“你上你姥娘家去要点东西，咱好过年啊。你看大过年滴，咱连吃滴都没有啊。”

“哎，行啊！我吃了早晨饭就去。”他说。

他姥娘家向北走十来里路，他一会儿就到了。姥娘家，他很熟啊，一到那喽就和小伙伴们玩起来了。玩到晌午，上他姥娘家吃了饭，就又去玩。一玩玩晚了，他姥娘说：“你还不快走，一赶到家天多咱啊？这是过年啊，你家去晚喽，你娘不挂拉着你吗？”

“哎，姥娘，我这就走。”他说。

他姥娘给拾上些干粮、豆包子啥滴，又说：“拿多喽你也背不动啊。我这喽还有三块现大洋，给你拿上，到道上看还有卖肉滴喽吗？割上点肉，快家去过年滴吧。”

说着太阳已落西山了，他舅还往南送了送他。都年三十黑天了，哪还有卖肉滴啊。他装着三块大洋，背着干粮就往家走。当走到离家还不到三里地的时候，遇上劫道滴了。

这个劫道滴是想看看年三十有借年的啥的，他也是穷得没啥过年啊。他家里也有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还有他媳妇三口人过日子。他在那喽等着，看见一个小孩背着些东西过来。心头一乐，哎，来了！

他上去就说：“你给我放下！”

“哎，放下，俺娘没吃的，刚跟俺舅家借来的。”小孩说。

“哎，不行！我也是没啥吃的啊，给我放下，不然我要你的命。”这个人说着就拿出了一把刀子。毕竟是个孩子啊，一见刀子吓滴快放下了。他回头想着往回跑，再上他姥娘家去。

他一跑，那人就说：“站住，你口袋里装的啥啊？”他口袋里装着三块银元，一跑不就叮当响嘛。

“哎，没有啥啊。”说着，他就用手抓紧了衣口袋。

这个人一把揪住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三块现大洋。

那个时候，三块现大洋很了不得啊。一块现大洋就能买一斗麦子。撵他走后，这个人就想看看还有来的吗，好再劫一个主。

小孩呢，怕再遇上劫道滴，就想拐个弯转着回家。到了一个村，又想天很黑了还是找个主住一晚上吧，明天再回家去。他走进村里见都关着门，只有一户人家半掩着门。

进去后，一个女人问他：“你是干啥的啊？”

“我上俺姥娘家去借年，俺姥娘给我捎上了些干粮和三块现大洋，都被人劫去了，还要杀我。大娘，你救救我，让我在这里住一晚吧。”他说。

“哎，不管事啊。俺儿在西屋喽睡觉啊，你挨着俺儿去睡觉吧。”她说着，给了他一床被子。又说；“没枕头啊，给你个瓢子枕着吧。”

小孩刚睡下，就听见北屋里有人说话：“我等到天这咱，就等了一个小孩，劫了这些干粮，还有三块现大洋。咱发财了。”

“哎，你小声点，那个孩子就在咱家喽呢。”

“在咱家喽，那他等到明天走，他认出咱来，不和咱散伙喽啊。”

“他认得你啊。”

“我劫他时还能认出人来喽，他准认出我来了。哎，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吧。”

“咱儿在里边，他在外头枕着个瓢子啊。”

小孩可都听见了，把他吓了一身冷汗。哎，原来我是住在了那个劫道的家里了。都劫了我的道了，还要杀我。他偷偷地把熟睡中的那个孩子滚到炕外头，并把头搬到瓢子上。他呢，就到了炕里头，枕上了枕头假装睡着了。

劫道的拿着刀子进来，一摸瓢子就把他儿子的头割下来了。

“咱把尸体往哪里搞呢？咱二大爷跟咱有仇。你扛着身子，我提着头，咱放到二大爷的柴火垛里。人家能不打官司嘛，咱就告着他，说他干滴，咱没事啊。”

这个小孩呢，看到那俩口子出去了。他到北屋一看干粮和三块现大洋都在那里，他拿上就走了。应该往南走，他上喽西了，心想别叫他们再撵上啊。他就转了一个弯，回了家。

他就跟他娘说：“可吓杀我了，多亏咱这老辈子修滴福啊，积了阴德了，我差点死喽啊。”他就把经过对他娘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他娘听后也吓了一大跳。

他又说：“我借就这些钱，去贩些糖果啥的去卖，做点小买卖，挣上点钱。我借着这个事，上北庄去看看。如果有来审案的，我就去报案。”

他到了北庄，果真看到一些人正在看审案。在以前，人命案都是县太爷亲自来审。

挤进人群一看，在劫道的二大爷家里，那个劫道滴他婆娘正坐在地上伤心悲痛、哭天叫地。

这时，听到他二大爷说：“我啥事也不知道啊。俺在家里睡觉，谁杀的他儿子，俺知不道啊。俺好好地，杀个孩子干啥啊？”

县太爷也想啊，人家这么大的一个主，杀个孩子干啥啊？看来是个冤案。

正在为难的时候，这个孩子说：“青天大老爷，我对你说说这个案子的真事吧。”

县太爷一看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就笑着说：“你知道这是个啥案子呀？”

他说：“我知道啊，他还差点把我杀喽。我年三十到俺姥娘家去借年，借了些干粮和三块现大洋。就是上告的这个人，就是他劫了我。我好不容易找了个人家住下，借住一夜想早晨再走，可巧正住在他家里。我听见了他俩口子想要杀我，我就把他熟睡的儿子和我换了地方。他把他儿子杀了，他认为杀滴是我。杀了以后尸体没地方放，他说跟他二大爷有仇，就放在他二大爷家的柴火垛里了。我趁着他俩去放尸体滴喽，我背上干粮和现大洋就跑了。”

县太爷一听说：“啊，我说这像个冤案，原来还是这么个事来。你要不来，这事还真难办来。”这真是自作孽不到活啊。

接着听县太爷又说：“来人啊，给某人重赏。”他从师爷手中接过五块现大洋，又蹦又跳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作者：周武山，字士臣，山东博兴县人。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从事文化、宣传工作，作品多次在国家、省、市、县级报刊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