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簧

对于这次去省城搞定刘处长，宋福心里确实没底。

临走时局长交待的很清楚：小宋啊，这笔资金能不能批下来，就看刘处长能不能签字了，刘处长能不能签字，就看小宋你的能力了。

刘处长上次来考察时宋福一直跟在后面，感觉这人特严肃、特板儿。不抽烟、不喝酒，不娱乐，甚至临走时连局长吩咐放在后备厢里的土特产也让司机拿了下来。对于这样一个人，宋福真是有点黄鼠狼咬乌龟——无从下手了。

刘处长见了宋福，脸上倒不似到县里考察时那般倨傲，还欠起身子和宋福握了握手。可一谈到资金的事，刘处长就换了一幅公事公办的腔调。宋福陪着笑脸，说晚上想请刘处长出去坐坐，刘处长笑笑，摆摆手说不用了。

刘处长上班的地方离他家不远，每天下午下班后，刘处长就穿过一条热闹的小街，不紧不慢地步行回家。刘处长不肯出来“坐坐”，宋福也不好意思总往刘处长办公室跑，事情没有结果，他也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于是宋福每天下午就提前去刘处长单位门口候着。见刘处长出来，便一溜小跑地凑过去。当然这一路上免不了察言观色，和刘处长套着近乎。

小街不宽，两边密密摆满了小摊。刘处长早已熟悉了这里的环境，看也不看只顾走路。只是走到拐角处的古玩摊时，刘处长常常停下来看那些瓶瓶罐罐。一连几天，刘处长都将一尊佛像拿在手里把玩一番。那佛像看上去形制规整，做工细腻，通体锈迹斑斑，似是年代久远之物。小摊老板是个精瘦的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刘处长不问，他也不搭话，一幅愿者上钩的架式。宋福心下窃喜：终于找着道了！

宋福拎着密码箱来到古玩摊前，见了“山羊胡”便直奔主题：什么价？“山羊胡”答道：五万。宋福说：能少吗？“山羊胡”说：不能。宋福说：值吗？“山羊胡”幽幽道：你觉得值，它就值。

一想到刘处长看佛像时的眼神，宋福顿时来了底气。送尊佛像，远比送钞票文雅的多。宋福很为自己的灵光感到自豪，他给局长打了电话，电话里胸脯拍的山响：佛像一到，资金必到！

佛像不大，放在裤兜里正合适。这次陪着刘处长到了家门口，宋福也跟着进了门。

“刘处长，您的宝贝，我给您请回来了。”

刘处长接过佛像，脸上却透出责怪之意：“年轻人，你上当了。我接连几日仔细观察，这佛像做工虽精，却是仿品，把玩尚可，收藏却是一文不值啊。”说罢，刘处长便将佛像随手扔进纸篓里。那金佛“砰”地一声，居然碎了。

宋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刘处长家里出来的，就像一场梦，不，这要是梦多好！他三步并做两步，急急去找“山羊胡”算账，恨不能把他的“山羊胡”一根一根拔下来，可那个该死的“山羊胡”早已不见了踪影。五万元打了水漂，资金还是瞎子捉鬼——没影的事，就这么回去，局长不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才怪呢！

真是怕啥来啥，第二天，正当宋福苦思冥想编个什么理由回去向局长交差的时候，电话响了。宋福战战兢兢正准备挨训呢，电话那头却传来局长的笑声：“干的好啊小宋，刚才刘处长来电话，同意给咱们拨付资金了，回来我设宴为你庆功！”

宋福一屁股跌进沙发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想自己办的这窝囊事，心里愈发佩服人家刘处长。好人呐，清官呐！回去之前说什么也要当面答谢一下刘处长！

晚上的时候，宋福大包小包地来到刘处长居住的小区。远远地，看见刘处长正送一人下楼，两人有说有笑，看来关系非同一般。宋福闪在一旁，定睛一看，不由浑身一颤，那人，不正是自己恨的牙根痒痒的“山羊胡”嘛！

原载《天津文学》2013年第5期

作者简介：许烟华，1970年生，山东博兴人，中学时期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迄今已在《诗刊》《星星》《诗选刊》《绿风》《诗歌月刊》《诗潮》等报刊发表诗歌800余首。作品多次入选《21世纪中国文学大系诗歌卷》《中国诗歌选》《中国诗歌年选》《中国最佳诗歌》等选本。曾获得第一届、第二届获得中国金融文学奖，第十九届、第二十二届全国鲁藜诗歌奖等奖项。参加山东省作协首届高研班、山东省第六次作家代表大会、山东省青创会、第四届中国诗歌节。毕业于鲁迅文学院第20届高研班。著有诗集《心影暴风》、《烟华》《中国诗歌1970》(山东卷)(合著)、《九人行》(合著)。主编中国第一部单年度诗人作品选《中国诗歌1970》。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艺报》《中国艺术报》《金融时报》等多家媒体报道其创作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