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

当第一缕春风掠过渤海湾畔，鲁北无棣小城仍然是草色遥看近却无。可是，铆足了一冬劲儿的蒲公英却从刚刚复苏的黄土地里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伸伸弯曲了一冬的腰肢，迎着春风迅速生长。几天的工夫，蒲公英便从河边、路旁、山坡、荒地等处钻出来，一片片满是的。

故乡“北大荒”早春的蒲公英最好吃，碧绿、鲜嫩。记得40多年前早春的一个午后，我和两个弟弟从我家所在地——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第五师第49团团部徒步20公里到住在第48团团部的祖母家玩。快到祖母家时，在三连和四连交界处一片返青的落叶松林带旁我们发现了探头探脑的蒲公英。三弟跑过去，急不可待地拔着蒲公英。因为地硬，又加上蒲公英的根扎得深，三弟仅是拽下几片羽毛状的叶子。二弟最聪颖，他从松树上折下松枝，递给我和三弟，用树枝挖！我们挖呀挖，一会儿就挖了一大堆蒲公英。怎么往回带啊？这么多！我脱下上衣，铺在地上，把又肥又大的蒲公英挑出来，摘去杂草，抖掉泥土，一棵挨着一棵摆放好，然后将衣服系上纽扣，衣服的领口和下摆用野草搓成的草绳系紧，两只袖子交叉一系，可拎可挎又可背。

夕阳西下，我们才筋疲力尽地走到了祖母家。祖母正在小院里喂鸡，见我们小哥仨无精打采地进了院，惊讶地问道，这是咋的啦？咋来的？我们顽皮地答道，跑来的呗！祖母急着问我们是不是饿了，说着她就进厨房忙活着舀面、和面、擀面、煮面，还炸了一大海碗鸡蛋酱。我们一人一大碗手擀面，就着蒲公英蘸酱，味鲜美清香且爽口。祖母坐一旁看我们津津有味地吃着蒲公英，像对我们又似自言自语，哎，现在的孩子啊，倒把婆婆丁当作好吃的啦。在旧社会，婆婆丁是穷苦人用来充饥的！这些野菜啊，救活了多少人。

祖母习惯将蒲公英称“婆婆丁”，其实我们东北人都将蒲公英称“婆婆丁”。记得，小时候，祖母曾教我们唱童谣，“蒲公英开黄花，姥娘有事到我家……”。母亲是医生，她说，蒲公英味甘苦性寒，是药食兼用的植物，既可果腹充饥又能利尿通淋，还可以用于外科疮痈、内科疾患的治疗。

在无棣定居20年，我很少发现这里的人生吃蒲公英的。不过，我对蒲公英却情有独钟，生吃、炒食、做汤，都很喜欢。每年春秋两季，我都会在所居小区居民种的菜地里采挖连根带叶顶花的蒲公英，除去杂质，洗净，置清水里浸泡上个把小时，再捞出，控净水分，待用。春天里，我喜欢炸一碗北方人爱吃的鸡蛋酱或干脆用鲁北人喜食的甜面酱，将泡得水灵灵的蒲公英蘸酱吃，微苦、咸香，是下饭的好菜肴。秋后，我喜欢将蒲公英切得细碎，调汤，出锅前点几滴香油或橄榄油，提神醒脑，益气解毒。这两年，无棣菜市场上也有卖蒲公英的。据我了解，市民买蒲公英是为了晒干后泡水喝。中医认为，蒲公英清热解毒，消痈散结，非常适合一些生产之后的女性催乳使用，对于治疗乳腺炎、肝脏方面的疾病也具有一定的效果。除此之外，它还具有利尿、利胆以及治疗消化不良、便秘的作用，对于治疗一些湿疹等皮肤疾病的效果也是很好的。

蒲公英是春天的使者。每年，早春的鲁北大地，蒲公英是最早开花的野菜之一。当野草绿染大地时，蒲公英已陆续开花。鹅黄色的蒲公英花在碧绿的小草衬托下迎风摇曳，成为鲁北春天一道靓丽的风景。很快，蒲公英花瓣开始次第凋零，每朵黄花摇身一变变成“白头翁”，那是蒲公英一簇簇毛茸茸的种子，种子带有白色冠毛结成的绒球，像一把把小伞。微风拂过，一把把带着希望和憧憬的小伞脱离母体，漫天飞舞。看似柔弱的蒲公英的种子，其实有着极其顽强的生命力，只要有一粒土壤，就能够在那儿扎根、发芽、长叶、开花、结果，年复一年，繁衍生息。

故乡地处祖国东北边陲的小兴安岭南麓，我和二弟三弟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从我们的出生地——“北大荒”，分别前往山东无棣、辽宁大连、山西太原定居。其实，大多数人和我们哥仨一样，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撑起一把爸爸妈妈送给的小伞，告别父母，飞离故乡，在广阔的天地间飞翔、飞翔、飞翔……

如今，每当我看到满天飞舞的蒲公英的种子，就会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上海电影制片厂1980年摄制的中国彩色故事片《巴山夜雨》里的插曲《我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

我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

谁也不知道我的快乐和悲伤

爸爸 妈妈给我一把小伞

让我在广阔的天地间飘荡 飘荡

小伞儿带着我飞翔 飞翔 飞翔

小伞儿带着我飞翔 飞翔 飞翔

……

作者：张海鹰，1966年生于黑龙江，先后从事过中学教师、政工干事、记者编辑等工作，现就职于无棣县电视台。作品散见于《光明日报》《大众日报》《滨州日报》《齐鲁晚报》《鲁北晚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