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伙计

临近中午，清闲的人们大都躲在空调边或电扇下休息。小郑可不能休息，趁着妻子菱花上午休班，一定要把电瓶车买上。买东西门道多着呢，不然仅凭他笨嘴拙舌，花钱多，买的东西质量还不一定保得住。就指望着妻子伶牙俐齿好省下一笔花费呢！

太阳施展着淫威，光线肆无忌惮地洒落，角角落落都弥漫着讨厌的热量，令人抓狂，空中一丝风也没有，树叶懒洋洋地萎靡着身子，树荫下的光斑白得令人眩晕。

在电瓶车一条街接连逛了四五家商铺，始终没有中意合适的，最后夫妻二人来到了老邬电瓶车专卖店。

门头北边空地上搭着遮阳棚，棚底下整齐地摆着三十辆各式各样的电瓶车。紧挨着门头东边另一个门头则是老邬机车俱乐部，门前放着回收的电瓶车和摩托车，排得密密麻麻。一个人开着两个大门头，这老板可真是厉害！

看到有顾客光顾，一个小伙计急忙把拆发动机的活停下，赶紧走了过来。看他，1米65左右，精瘦个头，小鼻子小脸，鼻梁上还残存着没有洗净的黑色油污，上身一件黑色体恤，下身一条黑色运动七分裤，稚嫩的面部也黝黑，姑且就叫他小黑吧。

菱花慢斯条理地询问着各种车的性能和价格，偶尔也询问一下小黑的年龄和家庭情况。原来小黑还是个孩子，但他早早就认为读书无用，于是初中未毕业就出来打工做学徒了。看到顾客面无表情，小黑殷勤地说“阿姨、叔叔，屋内还有好多车型呢，进去看看吧！”

老板正躺在逍遥椅上吹着冷风休息。只见他，光着膀子，浑身的腱子肉，胸口黑毛浓密，脖子上挂着一条拇指粗的黄金链。小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水浒传》里的蒋门神。

见小郑二人进屋，邬门神迅速起身，满脸堆笑着介绍起各款车的优点来。菱花没有立即表态，只是静静听老板介绍，偶尔询问一下价格，内心则在飞速地运转，盘算着几种车的性价比，一圈转完菱花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老板，我决定就从你这里买了。”邬门神吃到了定心丸，嘴角笑到了耳朵稍。

“那辆土豪金色、无脚踏的多少钱？”

“1800”

“这辆和外面东北角那一辆不是同一款吗？”

“是同一款。”老板说地斩钉截铁，看来自身业务挺熟的。

“不是1600吗？”

“谁说1600，你记错了吧？”

“你的伙计啊，在外面他亲口说的！”菱花也理直气壮，但却故意张冠李戴，把旁边一辆低价车的价格挪到了中意的车上面。

邬门神有点急眼，“他说错了。”

“没说错，小伙计说的就是这辆车的价格。”菱花再次坐实了车的错误价格。

老板真恼了，转过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咆哮，“整整三个月了，价格怎么还没记明白呢，你属猪吗！”

小黑幽怨地看了一眼菱花，“我根本就没说这辆车价格是1600。”无力的反驳，声音好似从地底下发出。

“你没说，难道还是我说的，是谁在外面招揽客人，还敢顶嘴！”邬门神声音又提高了八度，汗水小溪流过通红的脸堂，“吧嗒”“吧嗒”地快速滴在地上。

训斥归训斥，买卖还要继续。又是一番唇枪舌战，买卖最终成交了，虽然邬门神瞪着红眼睛不太满意。

小黑左眼看着老板，右眼看着菱花，轻轻摇了摇头。

下午小郑就骑着新车送女儿去辅导班，时间紧迫，他想把速度提起来，一加电门却发现了问题。速度慢时车轮运转没情况，一提高速车后轮就“咯噔”“咯噔”打跟扥。刚买的新车就有质量问题，他自然不甘心，于是就去找专卖店修理。

小郑说明白了问题，伙计小黑却说：“问题我知道了，不过明天你再来我给你修。你看天马上就上来了，一会儿就要下雨，可别淋着你。”

“滑头。对中午的事记恨在心，挟私报复，还说的和花似的。”虽然内心不满，可小郑还是嬉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你修就行。不怕，我家就在斜对面，离店不足200米处，两分钟就能到家，淋不着！”

小黑面露难色：“叔，体谅一下”，他一指摆在店铺外的几十辆新电动车，还有回收的几十辆废旧电动车、摩托车，“我还要一一把它们推进屋里去呢！不然对不住老板开的工资。”

面对这个属羊的小伙计，小郑心软了。女儿和人家同龄，成天娇生惯养，马上就上初三了还有许多家务活根本不会干。小黑比女儿还小着五六个月呢！

“你怎么不上学了？”

“上学无用。”小郑没想到他会回答这样干脆，一时语塞干脆就不再说话了。

虽然年幼无知过早地辍学步入了社会，但毕竟只有15岁，他也不容易，人要相互体谅，更何况这是下一代人的请求，小郑答应了。

还没等走，邬门神正好出来了。一看小郑下午又来了，不知是动着了哪根筋，他非常热情地打着招呼“有什么问题啊，店里马上给你解决！”问题又被复述一遍，邬门神左手掐腰，右手指向小伙计“愣什么愣，麻溜地为人家修车啊！”

小黑着急地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老板，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天可是马上就要下雨了，那三十辆新车可是你的财产！邬门神根本就没有抬头，依旧毫不在乎地喝道：“那么多事，让你干啥就干啥，赶紧修车。”小黑眉头拧成了S形，却依然默默地接过了小郑手中的车。

两分钟后，因为线路问题的困扰小黑正在和电车控制器做着奋斗。天边东北角的乌云一下子涌了上来，霎时布满了整个天空，闷雷在轰轰作响。

邬门神急坏了，焦躁地改了口，“明天再来吧，保证给你修好！”也不管小郑有没有同意，回头就急咧咧地喊小黑“潮巴，立即入库呀！”

小黑瞅了瞅老板，嘴角抽动了几下，但最终喉头耸动了两次，话又咽回了肚子。十几秒后，小黑还是按着老板的吩咐去做了。

骑车刚到储藏室，还没来得及打开门口，豆大的雨点一下子就把小郑浇了个透心凉。一辆车，一个人，骑行200米，都挨淋了；小黑和老板，两个人，五六十辆车，全都入库，时间绝对不够，必定有新电瓶车淋雨了。气急败坏的邬门神接下去会做什么呢？

昏暗的天幕下，密密的雨丝下个不停！

作者：安颖光，山东博兴县人，中学历史教师，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散文《我们一起去打瓦》入选齐鲁网“风从黄河来—传承再现鲁北优秀传统文化原典世界”大型主题宣传活动，散文《美哉，麻大湖》《记忆深处的大联社》被《滨州日报》刊登，《童年记忆：占井那些事》入选《阅读》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