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二十二）|小颜老师

小颜老师

彭勇

“最近两天他咋没来上班？”

“不知道，也许人家有啥事。”

“他”就是小颜老师，曲师大毕业，刚上班一年多，是我们语文组的“新手”，也是我们高二年级组唯一的80后。小颜老师和另外几个同年分配到这里的老师都暂时住在学生公寓里，所以泡办公室的时间格外长。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自从小颜老师去年金秋加盟我们语文组后，语文组彻底算是“改天换地”了。先是卫生状况彻底改观，小颜老师一天要用拖把“洗”三遍地，原来整天灰蒙蒙的地面一下子可以照出人影来，有几个老教师一进门就“哎呀”一声，而后踮着脚尖走向办公桌，坐下后还不时瞧瞧地面“镜子”。再是老师们的桌子上彻底整齐了，原先我们桌子上乱糟糟的：课本、字典、词典、报纸和学生作业，堆叠在一起。若要找个急需的东西，要“扒翻”上半天。

不知什么时候，小颜老师悄悄把所有老师桌子上的东西“分门别类”整理一新，齐刷刷地码放在桌子上，让人看了“爽心悦目”。再有，就是办公室的“活”基本他都“包”了：分发报纸，把印刷好的资料搬运到办公室，打水，倒垃圾，只要是跑腿的活，小颜老师都乐呵呵地一溜小跑“圆满完成”。

我们都习惯了，时不时抬起头来，喊一声：“小颜，你去……”

有时，我们也会“烦”他，动不动就有学生来找他，他也没有个老师样，学生笑他跟着笑，学生哭他跟着啜泣。他在抽屉里放了一些“零食”，来他这里的学生都有“收获”。

有一次，两个学生打架了，被他带到办公室。我们想这下可以见识见识他的“威力”了，没想到他坐在两个学生中间，听完一个“诉说”，忙不迭地说：“是，是，你确实受委屈了。”

听完另一个“诉说”，又忙不迭地说：“对，对，他这样对你确实不对。”

唉，这算啥道理！

不一会儿，两个学生都被他逗笑了。他把两个学生的手握在一块，送出门去，边走边说：“你俩要是再有气，就冲我撒，可千万别伤了哥们儿感情。”

两个学生“鸡啄食”般点头，嘿嘿地笑着走了。

听他的课更有趣！那真是“石破天惊”，或者叫“匪夷所思”。

每个班一周五节课，都被他“格式化”：什么“单元宣言”，什么“读报有声”，什么“你来我往”，什么“速写速描”。在我们眼里“千篇一律”的语文课堂被他弄得“五花八门”“异彩纷呈”。

有一次，正逢下雪天，他在黑板上漂亮的板书“雪思”，就把学生的联想力、想象力“鼓噪”起来，一句句咏雪的诗句随口而出：“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草枯鹰眼急，雪尽马蹄轻。”“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惟余莽莽。”“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一个个画面闪亮登场“雪之色”“雪之香”“雪之质”“雪之魂”，美不可言；一个个故事惹动心肠，什么“孙康映雪”，什么“毛主席不准卫士扫雪”，什么“王子猷夜雪访友”，什么“白居易夜雪听竹”；围绕雪，学生谈到“环境恶化”，谈到“空气污染”，谈到“精神追求”……

直到上下一节课的老师敲门了，我们才发现时间已然过了55分钟，学生的兴致依然，他一拍“惊堂木”：“作文一篇，文体自选，题目自拟，主题自定，不少于800字，今晚两节自习后上交，耽误者责任自负，好不好？”在学生震耳的“好”声中，我们也意犹未尽、点点头又摇摇头走出教室……

他常常一半认真一半调皮地问我：“您看一个单元的课文能不能一节课学完？”“您看《林黛玉进贾府》能不能连讲一星期？”“你看，单元测试能不能让学生自己出题考自己？”这些“能不能”也让我陷入深深思考。

面对面一年来，没见他发过一次愁，没见他发过一次火，没见他生过一次气。他总是乐呵呵的，总是愿意为别人做事，有个老教师家中有事，以往都是我们轮流代课，自从他来到我们中间，给有事的老师代课就没有我们的份了。他一有空就翻报刊，写读书笔记，还买了厚厚一堆信纸和信封，搜集了好几家教育期刊的地址，不断地投稿。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一年来的“铅字”比我们这些从教十五六年的都要多得多。

新的学年开始了，好几天没见他的身影，在几个退休教师那里，我们得知，他被团县委“挖”走了。几天后，他又出现在办公室，是和我们“道别”的。我们簇拥在他周围，争相握着他的手，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他笑着说：“我还是住在咱的学生公寓，一有空，我还来……”

不知什么时候，门口挤满了他的学生，他扭过头，我们第一次看到：他的泪水滑落下来……

作者简介：彭勇，山东博兴人，山东省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学高级教师，供职于山东省博兴县第二中学，现在新疆喀什地区麦盖提实验中学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