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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原(二十二)|紫砂壶

发布时间:2018-11-13 09:20:15    作者:徐玉峰 来源:滨州日报/滨州网

紫砂壶

徐玉峰


父亲一生喜茶,因此对茶壶特别偏爱。有一天,父亲在集市上买了一把旧茶壶,回到家又是洗又是刷,托在手里反反复复的看,一会儿转转壶盖,一会儿清洗壶内,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自从有了这把壶,父亲似乎心情特别的好,每日晚饭后,先把茶壶茶具冲洗两遍,用新烧开的水沏上一壶茶,慢慢地品味,看那把茶壶时眼睛总是透着光亮。若有客人来,不管茶是否浓淡定是甩掉落汤茶,重新沏上。父亲喜欢喝浓茶也就是俗话说的酽茶,尤其是来了客人更甚。我现在理解,许是父亲接待客人热情的一种表达方式吧。这个特点好像也遗传给了我,只是我把茶换成了酒,如若来了客人总希望小酌几杯至酒酣耳热,方能彰显不一样的待客之道。

这把壶深深的刻在我的记忆里,是因为父亲钟爱的这把“破茶壶”,被我无意中从桌上蹭落,摔碎了壶盖,摔掉了壶嘴,索性扫到簸箕里倒在南墙角的瓦砾中。等父亲回家找到那堆瓦砾里的残壶,站在那里狠狠的抽了一支烟,把烟蒂扔到地上,用脚掌使劲的拧踩到泥土里。知道了原委,虽然没有狠狠的揍我一顿,却连续两天闷闷不乐。自此总是和母亲说我小时候太淘。

儿时的我虽顽劣却实在是看不上像瓦片样的“破茶壶”。后来听母亲说,父亲喜欢的那把壶是一把紫砂壶。此后,一提紫砂壶自然的有一种情愫在心中荡漾。

人到中年,闲暇之余也喜欢沏一杯茶,静度一段时光。对于喝茶的茶具也越来越挑剔,去“茶仙”培青处喝茶,她会特意从上乘的茶杯中选择适合我的一款,突出特点就是容量要大。后来就干脆送了我一套贝瓷茶具。

对于陶与瓷并不是很懂,但知道他们都离不开土,都是以土为本体语言的艺术,但两者之间也有不同点,陶与瓷的基本原料是相同的,古人说:“陶之精者,谓之瓷”。相比之下,瓷为精纯的白色,无吸水性,具透光性,所以形容上乘的瓷器总是说:薄如纸,白如雪,声如罄。陶器则不同,具吸水性,不透光。瓷器一般都要上釉,陶器却不必,紫砂就是一种无须上釉的陶。儿时听父亲讲过他对紫砂壶最简单的鉴赏经验,轻轻转动壶盖,听壶体之间的摩擦声,以温和清音为上品,不知为是,许个人的意念吧。

胶州的朋友们来小城采风,领他们到中国仿古家具之乡——水落坡镇采风,参观小镇的明清仿古家具以及琳琅满目的古玩市场,领略一下小镇独有的风情,让岁月胞浆的古物件穿越历史时空,对话现代人文。

车到镇盘古文化园,叮嘱随行的栋梁陪客人游览,领略文化小镇的气韵风雅。我因午间尽地主之宜,浅酌了几杯而头晕脑涨,随后就信马由缰在园中徘徊。

园内古玩店铺鳞次栉比,朋友们一头扎到店里玩的不亦乐乎。

在一家地摊上,一把紫砂壶在眼中跳跃了一下,看外型,壶不大,可只手握于掌中,胎质圆润、光滑,壶嘴小巧,壶把如猫耳,如聆听轻语。

如若淘到这把小壶算是意外收获,买不到意属无缘,尘世间很多人和事往往都会因缘浅擦肩而过。就这样一走一过,只一个眼神的专注,便听到一声热情的招呼:“大哥你好,你好!来来来!这儿肯定有你喜欢的物件。”摊主体型偏瘦,个头不高,只是上嘴唇特殊的厚实,似是做过唇裂手术,很憨厚的样子,我不是外貌协会的人,只是描述一份真实。上天总是公允的,貌有残缺,却打通了他的语言表达经络,摊主非常健谈,眼神转动灵活,语气淡定,虽不像卖耗子药的主,连唱带吆喝的极为出彩,却八面玲珑的招呼着地摊前的顾客,几次挑起眼皮偷偷的瞄几眼围在摊边上的人。

我先不为所动,先试探性的问价那件有绵的翡翠平安扣,平安扣虽不算通透,一丝绿倒也缠绵,算是有肉有内容,尤喜那丝绵柔看着温润富贵。这些铺垫做完了,就想买猫捎带着碗。把心思放到那把茶壶上,我问:老板,你说有我喜欢的物件,是那个物件啊。

摊主丝毫不亚于一个心理学老师,抄起那把壶,一手托底一手执壶,那份小心真的似是简直连城的古玩珍宝。“大哥,这把壶你看还中意吗?正宗的紫砂壶,一件老物件”“这是啥破壶啊,我不懂,也没用,不要!”“多少钱?”摊主一看这说法,眉眼一低,嘴一张:“八百大元,一分也不能少,否则免谈。”我心说,看上去不值,免谈就免谈吧,连价格也没还,起身就走。这表现好像大大出乎地摊主的意料之外。“等等大哥,你说句话,多少钱,你说多少钱就拿走。”随转身回来,重新把壶捧在手里,听那轻轻的摩擦的声音,听这声音,有点入心了。几经褒贬,砍价处在僵持中,一看购置不顺,感觉缘分不够,顿觉物所不值,虽萌生退意。身旁一辆车戛然而止,也没在意。   

客人们参观完了店铺,大家一起返回县城。送客人返程后,有些失落,兰主编、李主席、金凤老师,都是国内响当当的文学大家,难得有此交流、学习的机会,获益多多,细咂摸,这份留恋和失落里,是否包含了那擦肩而过的紫砂壶呢。

回到居住的小区,竟然还在想那把壶,想仅仅是一个物件似乎没必要这样煽情一样的惦记,感觉那样壶和人同样是肤浅的,它只是一把旧茶壶吗?这样的顿悟不抽象,是物至内心很具体很真实的感觉,甚至是某种心灵的寄托。一辆车停在身边,是武装部的战友老马,呲着大牙,满脸笑的像一堆橘子皮。“来来来,把你东西拿走,刚刚在盘古园,我车停在你面前,你也不打个招呼就窜了,后来我问倒腾古玩的那小子你想买啥,他说是这把壶,我费了很大劲,才拿下了,给你,把钱还我啊”一溜烟跑了。

紫砂壶似是失而复得,不多想了,得壶,乐!且爱不释手。

回家,用新铝锅接了桶装的纯净水,把壶放到锅里蒸煮。其实真正的开壶有很多种说法,用有硬度的水,放甘蔗或者豆腐,来验证壶或者泥壶烧制的质量,有白色痕迹的算是过关了。才可以放心使用。其实这些并没有科学的依据,全是心理的作用,新壶使用前用烧开的水,放上自己喜欢喝的茶叶,反复几遍冲洗过滤后,这个壶就可以用了。不一定非得去蒸煮。即便懂这个道理,但我还是接了些纯净水,虔诚地把壶煮了十分钟、放入些粗茶后又文火煮了15分钟,取出。冷凉后,再看,越发的喜欢这把壶。因为喜欢,接连三天,闲时,拿在手里把玩一番,它小巧,圆润,形态朴素,注水后、按住出气孔,滴水不漏,松开,出水如柱,痛痛快快。不去追踪溯源它的前生今世,就为了这遇见,如故友相逢。

沏一壶茶,反复的冲泡,饮尽一份快乐的心情。晚间有酒局,席间想,喝酒没有喝茶好,酒就喝的散淡了许多,原因是想那把壶。回家后,几杯茶进肚,芳香四溢。嘴里顿觉寡淡起来。又想喝酒,你说这人的口味啊。开一瓶红酒,顺便发一张图片给河北的战友向东,这混小子说,在家喝酒,从不低于53度白酒。你像个女人一样喝红酒,我一气能喝八瓶,有微信为证,我说:“喝死你,你就吹吧!”再看茶壶时,酒劲起作用了,那圆润的壶身,壶嘴精妙,拙中有巧,细圆的壶嘴里倾诉的是朋友间的轻语,它和向东比显然都是亦正亦邪的好朋友。

世上自然有非常多的紫砂上品,古玩市场也不泛朋友熟人,如歌中所唱,就因为对它多看了一眼,就成了彼此相待的朋友,它有了动态,我有了静心而坐的享受。蒸煮过程中也没发现它身上的那道标志着好壶坏壶的白线,可那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否可以比喻成遇见之缘,引用李商隐的无题“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每沏茶,它似乎在和我诉说它的前世今生。从那些泥土的材质中经过工匠雕琢,成型、定型、烧制,出窑。它在经历读这个美丽的世界。读到北宋诗人梅尧臣曾经赞美过紫砂 ,其几次登临古阳羡――宜兴后,留下“小石冷泉留早味,紫泥新品泛春华”堪称千古绝唱,讲的就是用紫砂陶壶烹茶,文火细烟、小鼎长泉;想此佳句为人、水、茶、壶相融,是尘世间美妙的境界。而此地的壶意为紫砂,佳话传今,想必自美不胜收。

紫砂壶安静的待在客厅茶盘上,它是一个不讲话,却用心、用温度、用茶香来交流,是一位安静的朋友。它灵性,小巧、朴素,不粗不糙。是我喜欢的一件家常俗物,如不按窠臼思维,它又是一把价值连城的紫砂壶。

责任编辑:杨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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