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二十九）|一张珍贵的全家福

一张珍贵的全家福

                      刘景新

又是一个暖阳高照的冬日。

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斜射进屋里。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饭桌摆在屋子中央。不锈钢盆里白菜猪肉饺子馅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奶奶正在弯腰和面，小花洗净小手，准备帮爷爷包水饺。

“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冬至吃饺子是鲁北平原的节日习俗。昨天晚上，小花的爸爸打来电话，说今天回家过冬至。一家人终于要团圆了，小花高兴得一夜没睡好。清晨，她早早起了床，帮着爷爷把屋里屋外彻底打扫了一遍。然后，又把家里仅有的两盆花，一棵平安树,一棵绿萝，用洒水壶冲洗得绿意盎然。平安树摆在了门口一侧，绿萝则放在了冲门口沙发东头的小柜上。

“这咋还拾掇得像过年似的呢？”奶奶笑呵呵地嘟囔着。

暖暖的阳光似乎已经塞满了整间小屋。爷爷脸上的皱纹也仿佛舒展了许多。奶奶身子一弯一起地揉着面团，皱巴巴的面团渐渐变得细腻了，筋道了。她微笑着，一下一下，揉来揉去。她揉的是面，揉进去的却是情，是意，是浓浓的爱啊！自从儿子河生夫妻俩外出打工，老两口把所有的牵挂和思念都埋在心里，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可怜的孙女。在老人眼里，这一家人的团圆饭比什么都更重要，更珍贵。

小花拿起一张奶奶擀好的面皮，舀了一小勺馅儿小心地放上去。然后，学着爷爷的样子，两只小手轻轻地拢，轻轻的捏，终于，第一件“作品”问世了。

“不孬，不孬！”爷爷高兴地扭过头咳了起来。

“这还不孬呢？就像一只小船，哈哈哈…‥”奶奶笑得前仰后合。

小花认真地瞅了瞅自己的“杰作”：肚子鼓鼓，两头尖尖，可不就像一只小船吗。小花说，小小的船儿两头尖，爸爸妈妈在船里坐。吃了我包的水饺，爸爸妈妈一定会一帆风顺，平安幸福！多懂事的孩子啊！爷爷奶奶眼含泪花，不住的点头。

水饺包完了，爷爷忙着去厨房生火烧水，小花和奶奶坐在大门洞里，边聊边等爸妈。

村南二里有一条东西向的县道。河生夫妇在岔路口下了公共汽车，沿着那条熟悉的乡间公路往家走。

一周前，周老师的突然造访，给河生以强烈的心灵震撼。十年前，黄河岸边，他从父亲手中接过沉重的行囊，沿着蜿蜒曲折的大堤，走上了外出创业之旅。那时的自己，在心中给故乡贴上了贫穷落后的标签，总以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渐渐地，年龄大了才知道，家才是游子最好的港湾，一家人在一起才是人生最大的快乐。看了小花的日记，河生哭得稀里哗啦，那黄河边飘扬的红绸巾仿佛就在眼前。他分明看到老柳树下女儿孤独的身影，晶莹的泪花，又仿佛看到了老父亲风雨中蹬着三轮车向着高高的坝顶艰难爬行。想想留守在家的父母和孩子，河生的心在隐隐作痛。这些年，自己收获了金钱，却失去了人间最宝贵的亲情和责任！

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村南那座碧波荡漾的水库。它因中间宽阔，两端尖长，状如月牙而有了一个漂亮的名字——“月牙海”，成为打渔张森林公园主要景点之一。水中随处可见美丽的白天鹅和野鸭戏水捕食。一条渔船划开两道水波，快速地驶过小桥。船上，一对青年男女正在撒网捕鱼，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沿着水库堤坝西行不远，就会看到著名的“打渔张”引黄闸了，“三闸飞瀑”的壮观景象远近闻名。黄河水从这里流向田野、池塘，滋润着庄稼，呵护着鱼虾，给罐区人们带来了丰收和幸福。

走下水库，跨过十三条渠上那座熟悉而简陋的石桥，展现在河生夫妇眼前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虾塘。纵横交错的电线杆，错落有致的看护房，池塘四周密密麻麻的芦苇茅草构成了冬季平原上独特的风景。父亲的两个虾塘就在路边，夫妻俩沿着池塘转了一圈。高低不平的塘顶很难走，撒料走出的小径在池塘的半腰，又窄又崎岖，被雨水冲刷后更会多出许多沟壑。真难想象，一年四个多月的养殖周期中，调水，肥水，撒料，用药，六十多岁的老父亲，要提着几十斤重的水桶，冒着酷暑和风雨，在这样的池塘上，一天走一二十圈…‥想到这里，河生的眼圈红了。

“全省南美白对虾第一镇”，多响亮的名字啊！可敬的家乡父老没有辜负黄河母亲的恩赐。十几年的功夫，硬是在昔日的盐碱滩上，挖出1.2万个水塘，养殖面积达3.2万亩。2018年，全镇对虾产量3000万斤，产值7.2亿元，成为全县水产养殖“样板镇”。昔日那个黄河岸边盐碱地上的博兴“北大荒”已不复存在了，一个崭新的村庄展现在眼前。河生突然觉得，是该重新规划一下自己未来的行程了。

不知什么时候，村口安装了红绿灯。路边的空地种上了花草树木，绿地、假山、凉亭规划美观有致，墙壁上的宣传画令人耳目一新。穿着黄马甲的张奎叔正在捡拾垃圾，见到河生，自豪地说：“你叔当上环卫工人了。”

跨进家门，一家人终于团圆了。挂着泪花的笑脸紧紧地贴在一起，握着的双手久久不愿撒开，热腾腾的饺子一直香到心里，每个人都沉浸在久违了的幸福中。

吃完饺子，爷爷奶奶和小花都换上了志超买来的新衣服。小花拿着妈妈给买的新手机蹦来跳去，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小院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一家人手拉手，肩并肩，有说有笑地来到黄河边，来到那棵飘扬着红绸带的柳树下。

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一家五口的幸福笑脸瞬间定格在相机中，定格在美丽的黄河岸边。

作者简介：刘景新，滨州博兴县乔庄镇中心学校教师，文学爱好者。有通讯、散文散见《滨州日报》、《今日博兴》《滨州网﹒大平原》《东营微文化》《董乡文学》等报刊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