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下的记忆

说来已是三十年前的旧事了，但每次想起来，仍让我难以释怀。

那一年春末，我刚刚退伍回来，急需要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来安身立命，以此安慰年迈的父亲母亲，毕竟他们都为我的终身大事十分着急。当了几年兵，因家里经济困难，也没有找上媳妇。看看同村里年龄相仿的大都结婚了，我二十几岁了依然还没能成家立业，父母年纪都大了，很无奈的样子。母亲也非常操心，天天打听着给我说媳妇，而父亲也整天闷闷地抽烟。看到此情此景，我更坚定了出去找一份工作的决心。天无绝人之路，我一定不负部队领导的教诲，一定坚定自己的信念，再困难的事情也要迎难而上。

春天，总是眷顾那些历经寒冷的树木。此刻我骑上自行车，像被春天呼唤出的树叶，葱茏青翠，生机勃勃，毅然独自一人听从内心深处的召唤，从生活的小村庄里出来，只管向着村庄外几十公里的地方奔去。

路上树叶唰唰作响，鸟儿多鸣唱。身上顿觉有使不完的力气，自行车的轮子转动的飞快，不觉已到A市区。在市区徘徊了一阵子，终于鼓足勇气，到了某工厂的人事部，打算碰碰运气。我拿出退伍军人证件，没成想这个厂子正好需要招收我这样条件的人员，很快谈妥了，下个月可以报名入厂上班。当时我非常高兴，心想，不管怎么样，干啥活都可以，只要能挣钱就行，再苦再累也要干。这一下子居然找了个好工作，一直沉闷的心情如春暖花开。

从厂子出来时，已是午后，此时才感到肚子饿了，摸摸身上，连一毛钱也没有。早上出来的时候，由于家里没有钱，也没有跟父母亲说一声，就匆忙赶路了。看看在公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时间又赶上顶风，车子蹬不动了，我只好推着走了一阵子。回想起在部队野营的时候，每天跑几十公里都没问题，怎么今天一下子就走不动了呢？我想可能是平时也没有吃过太饱的饭吧，久了身体就垮了。不管怎么样，我不能饿坏肚子，转念一想，哎！何不到附近村子里去要点水喝，喝了水也许就有力气了。

停停走走地行了一程路，便站在路边四处观望，发现离大路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村庄，便鼓足了勇气顺着坡路迤逦下去。来到村边，看到一户人家大门敞开着，放好自行车，在门外看到一位老大娘，我客气地向她问好，请她老人家给口水喝。屋里出来一位大爷打量了我一番，很客气地将我让到院子里落坐。院子里放着一张小圆桌，上面有刚盛好的波菜粥，大爷一边和我攀谈一边把粥端给我，此时我颇受感动，端着粥边喝边表示感谢。

喝完一碗粥，从屋里走出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姑娘，她长得温柔漂亮，落落大方，用竹筛端着几个干粮，看得出是用小麦粉掺和着玉米面蒸的馒头。姑娘低眉细声道:“爹娘，吃饭吧！”说完之后就用目光闪了我一下。我俩的目光无意之中碰撞在了一起，那眼睛仿佛像一股清流透彻到我的周身。一时间心里竟然“咯噔”一下，不好意思再去看她，感觉自己有点失态，仿佛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我努力掩饰自己的表情，只是呆呆地看那馒头，反应出我的饥饿。“小伙子，我看你大概是饿了吧？要不先吃个馒头垫垫，也好赶路。”大爷很客气地让我和他们一起吃饭。此时我刚刚喝完一碗粥，说道：“谢谢老人家，可我无故吃您的饭，于心不忍。”大爷道：“人谁没有个难处，今天你到我家来也是个缘分，我活了半辈子了，看人差不了多少。我没看错的话，你大概遇到难过的坎儿了？”。于是，我将自己的来由和经历简单地作了一下介绍。她们一家三口人光顾着听我说话，都没有吃饭，全看着我一人大口吃着馒头。哪位漂亮的姑娘又默默地盛了一碗粥，端到我面前。那时我很腼腆，何况彼此又陌生。我没有接触过异性，更没谈过恋爱，对年轻姑娘只是存在一些朦胧的感觉。

大娘也很热情，等我吃完饭，还一个劲儿地问这问那。家里几口人？找媳妇没？姑娘从开始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看着，这会儿羞着脸儿道：“娘你说啥话呢？”

看看天色将黑，我起身要走，忽然间空中一声暴雷，紧接着雨就唰唰地下了起来。春天快要结束了，初夏也要来到了，雨说下就下了起来。大爷忙将我让到屋里，打开电灯，屋里陈设朴素，但很干净。我一个劲儿的道歉，不应该给你们添麻烦，并说了些感激的话。大爷说:“孩子啊，我看你还是等雨停了再走吧，天也黑了，要是不嫌弃，你就住下吧。”当时我很无奈，如果真的住下了，家里的父母肯定着急，况且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和他们说一声。大爷又道:“我家也没有雨衣，你可不能冒着雨赶路，我看你这个小伙子不错，而且当过兵受过教育，要不我们说啥也不会留你，就凭你这身退伍军装就足够了。”哦，我一下明白了，原来他老人家对当过兵的有好感，因此一再挽留我。

姑娘在里屋探出脸儿，向母亲点了一下头，母亲会意，随后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母亲出来喊道:“她爹你进来下！”这会儿外屋只剩下我一个人，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也开始着急了，心里也徘徊起来。

大爷从里屋出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半盒丰收烟，抽出一支递给我，我慌忙接着，寒暄了两句。香烟缭绕，大爷开口说:“小伙子，我有句话想和你说，可不可以？”我说:“您请讲，我洗耳恭听。”大爷说:“我有心将我女儿许配给，你看怎样？你若愿意，回家和你父母说说。但你得在我家落户，给我们老俩养老送终，做个上门女婿。我女儿就喜欢当兵的思想觉悟高。”原本是无意间的一次避雨，没想到会有一次姻缘。我很郑重地说:“虽说是婚姻自由，但我还得告诉父母，征求老人的意见。再说我家贫困，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还望您老慎重考虑。”老人家道：“我只是这么个提议，看你不错，女儿也中意。我不怕你笑话了，我们就这一个小女，视若掌上明珠，我得给她找一好对象，也就放心啦。方才女儿也说了，并不嫌你家穷，只要你能做个上门女婿就可以。”“嗯！嗯！这个……”我一时语塞，愣了一下。“你不必马上回答，若有心，你大可以后回答，姻缘得讲究缘分。”我当时不好回绝，又不好马上答应，很是纠结。再说人家姑娘家家的多不好意思，弄不好伤了人家的心。我对大爷说:“您家的女儿我也很喜欢，请允我告知父母，然后就来您家提亲。”大爷一家满心欢喜。我又道:“今天承蒙二老厚爱，望二老保重，我还是趁雨下得小些回家吧。”说完起身要走，女孩正用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看着我，我便当着她二老的面说:“日后如若不能做成亲，也要做个兄妹。”姑娘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轻轻抿着嘴微笑。

两位老人将我送到大门口，我向他们挥手告别。这时，姑娘从家里出来，将我送到离家不远处的路口，往我手里放了一个手掌大的布包，她说:“里面有我的照片和一个日记本，希望你能记着我。”我连声道谢。夜色中，我能感觉到她心里包含的柔情，我的手触碰到了她那柔软的纤指，如一股暖流霎时涌遍我的全身，毕竟我是头一次触摸到女孩子的手。今晚难道是在做梦？但愿我的举止没有伤害到姑娘的真情。

雨稀稀落落的停了。蓝天如洗，一弯新月挂在了天上，此刻，有一颗星星闪着橘黄色的光芒，靠在了月亮的旁边，星月相辉，越发明亮了。夜色撩人的村庄静谧又美好，我看着姑娘婀娜的背影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心中泛起爱的微澜。

微风习习，明月朗照。我的手里握着姑娘送的布包，这布包仿佛有姑娘的温柔和馨香，像一股清流般徜徉在我的心里。

作者简介：张恒，1967年出生，博兴县城东区西辛安村人，自幼酷爱文学，近几年喜欢写作诗歌，并发表于《滨州日报》、《滨州生活》、《滨州公共文化》、获博兴网络文学大赛优秀奖，诗歌收录于《博兴文化大观》文学卷，发表于《董乡文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