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三十一）|一碗馄饨

一碗馄饨

盖建红

带着娘做完血糖检查（娘有糖尿病），已是十点钟了。

我要带娘去吃点东西，娘说：“不用，我带着包子，吃一个就行。”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凉包子，吃了起来。没等我阻止，那个包子已经吃完了。看来，娘真的饿了。从早上六点钟起床，直到现在，四个钟头了，娘还滴水未进。

“那我们打的，到超市，我给你买点吃的。”

“不行，打的太贵，我们坐三轮车。”

娘固执的很，非要坐三轮车。等到了新世纪超市，已是十点半了。

在超市里转悠，我说买什么，她也嫌贵。于是，我趁她不注意，买了一个汉堡。这东西，软和，还有鸡肉，充饥最好。把汉堡递到她手里，娘没有说什么。

我给她找了个座位，让她坐下，边吃边等我。我去给她买喝的。

热气腾腾的馄饨吸引了我。我决定给娘买碗馄饨。有汤有馄饨，热乎乎的，娘吃了，一定舒服。

焦急地等着售货员煮馄饨，不经意间，发现正在吃汉堡的娘。弯着腰，两只粗糙的手笨拙地捧着汉堡，不知道该如何向这胖胖的东西下口。心内不仅一酸：娘从来没有吃过这洋东西，她不知道怎样吃。

等到我端着热腾腾的馄饨过来时，娘的汉堡吃了一半。我没有问她是怎么吃的，先咬的哪一片。我不敢问，怕娘难为情。

娘看见我端来馄饨，说：“咋又花钱。今天你花了不少了，还买什么馄饨。”接着又说：“我吃饱了，你把馄饨吃了吧。”我没吭声。把碗推到娘的跟前，用勺子慢慢地搅着馄饨，好让馄饨凉得快一些。

娘有些着急：“你这孩子，让你吃你就吃，咋又推到我这儿了。你认为你娘吃多少东西。这一个汉什么，我就吃不完。”

“那我吃汉堡，你吃馄饨。”我把娘没吃完的一点汉堡皮拿过来，两口吃完。

娘没再说什么，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馄饨，慢慢地放到嘴里，似乎没嚼，就一下子咽下去了，烫得她直唏嘘。我赶紧让她慢慢吃。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一下一下慢慢地吃着馄饨，像在使劲地咂滋味。

看着吃得满头大汗的娘，忽然有个感觉：让闺女看着吃东西，她显得不好意思，又看起来很高兴。我白发苍苍的娘像个孩子，像一个等着人疼爱的孩子，等待着我的宠爱。

吃了一半，娘又把碗推给我说：“我饱了，你吃吧！”

我把馄饨推过去，说：“你吃吧。”

于是，娘又低头吃了起来。边吃便说：“这是娘第一次吃馄饨，真香啊！”

心中又是一酸。我们常常想着为孩子买好吃的，买没吃过的东西，却从来没想到，我们的母亲也是需要人疼爱的。

我借故给父亲买吃的，离开了餐桌。

回来时，娘已经吃完了那碗馄饨。吃得很干净，连汤也没剩下一口。娘用手理着额前那缕被汗水打湿的白发，很满足地坐在哪儿等我。看到我，很高兴，像孩子似的说：“这馄饨，很香。”

回去的时候，我没有听娘的，执意打的。我宁愿多花几块钱，也要让娘尝尝打的的滋味。

作者简介：盖建红，中学教师，滨州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