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三十三）|站在黄河边上（散文诗·外四章）

站在黄河边上（散文诗·外四章）

常增文

一头五千年的长发，

自青藏高原飘下，由黑变白，由白变黄。雄浑。苍茫。

掀起万卷诗书，绵延江山万里……

站在黄河边上，倾听天风激烈地呼吸。

巨石垒成的咽喉，咽下的是黄水，吐出来是黄土。一千年、一万年不变地咀嚼，积淀出脚下这片接天连海的土地，鲁北大平原！

时间在黄河上空流淌，

空间在黄河上空盘旋，

历史在黄河岸边伸展，

生命在黄河岸边漫卷。

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千年天问，横过万里烟波，人与河的叙事将如何言说？

蓦然间，飞来一棵百年垂柳，

临河而居，兀自独立，

仙风道骨，不燥不腻。

遍看逝去云烟，参透远方风景……

姐姐，我来寻你

——访惠民县大年陈镇原知青点“先锋队”旧址

踯躅在村头的水泥桥旁，我来寻你。

姐姐，你在哪里？

桥下无水，只有绿色的芦苇摇曳秋风，静静谛听你当年的笑语。

钻天的白杨树，踮起脚尖，替我探找你远行的消息。那棵柳，依然撑着那支军绿色的伞，还在为我遮雨？红砖红瓦的平房肩头，滴下串串鸟鸣。门楣上的绿漆，长出皱纹，

眼角挂不住一行颤抖的泪珠……

老去的水井，抿着厚厚的嘴唇，迷迷糊糊午睡。没有人来挑水，洗衣，做饭。大食堂的烟筒，炊烟已息，再也找不到那只在清晨和傍晚甩向天空的马尾巴。

而田野里，红高粱的青纱帐，依然卷起激情澎湃的波涛。

我隐约听到那首歌仍然在唱，余音响彻天际……

红红火火的往事，走进岁月深处。

姐姐，我远道而来，只为看你，

而你在哪里？

彩色的夜

太阳的红葡萄，投入柔软的夜之口。

红瓦顶、树、炊烟和丝瓜的藤，挤满黄昏。壁虎的尾，抖动，抖动机警的笛。

啤酒的诱惑，西红柿拌白糖的诱惑，炒豆角的诱惑，摆出农家彩色的家宴。

岁月的酒盏碰响，晃动醉意。

你静默成钟，然后

“啪”的一响，电的七色花被扭亮。一块蓝手帕，扭亮上面九千九万颗星星，星空。轻音乐的调子被你赶着，象一群白色的羔羊。淡水鱼在水藻的树荫里吐着悠闲的泡。

而你曾象寂寞的苍鹰，在封闭的天空滴下孤独的叹息。疲弱的牛，在荒原上孤行。土地的老人，抚摸着额头干裂的皱纹。

你的目光也是瘦骨嶙峋。

当白天鹅旋转修长的臂和腿，农家小屋里一朵柔软的云。斯特劳斯和舒曼。七彩的灯影和流光，敲响了彩色的夜。

强劲的风，扭动的光，拍击。于是——

几千年墨黑墨黑的夜，成为彩色的。

秋语

你独自从天外而来，

眉梢浸满沧桑，肌肤由绿变黄。

走过三千里路云和月，走过无数天街和小巷。就在此刻，你说停就停了下来，来到我的家门旁。

曾是五百年青梅竹马，只分别这数十春夏，你就变成这般模样。梨花带雨，泪痕盈袖，长衣飘舞，轻步无语。

倚着栅栏倚着窗，你静静守伏在大地的胸膛。

我看你，目相对，心错愕，情难己。

春雨淋湿过你的秀发，夏日炙烤过你的脸庞，冬风吹破过你的衣裳，

万千愁思挂满你感情的心房，

你到底经历过怎样的辛酸和忧伤？

终于，在这样一个午后，

你来到我的家门旁，让我能侧耳倾听你的万般经历和千般思想。而你，却是如此隐忍和贤良。你含泪摇头，却没有话语。

抬眼望你漫天的足迹，如垂落万道霞光。婆娑。旖旎。

我问你：只见到你，却不见你身后那一排南飞的大雁，次第飞过，她们去向了哪里？缘何没有半点消息？

你含着泪，只是摇头，却没有话语。

荷语

就这样撑起一把把绿色的小伞，

轻轻依偎在时间的岸边。

从小城的雨巷里走来？

走过睡眼惺忪的小河，走过婉转的石径和飘逸的柳烟。

伸出小小舌头，轻轻吸吮，欲滴朝露一片。

抬起款款眼神，仰望蓝色长天。

修长身姿，轻摇步履，摇动风的长发

和夏日芳菲的向晚。

左一步，右一步，

婷婷，袅袅。

在无数个清晨和午后，成群结队，簇拥嬉闹，让金色的阳光普照颤动的笑脸。

让所有的日子，都轻松去远。

所有的花都开过，

所有的泪都流过，

所有的苦都吃过，

所有的果都结过。

我看你：你迎风而立，美目向远。

我问你：君子生态，何谓祥安？

你轻轻拍打着微风，说：道法自然。

作者简介：常增文，笔名文之，山东省惠民县人。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会员、主席团委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理事，中华辞赋家联合会会员、理事。1985年开始在各级报刊发表散文诗作品。散文诗《在黄河三角洲》获《散文诗》刊1987年 “全国首届会龙散文诗大奖赛”特奖；散文诗《醒来的兵马俑》获2010年中国散文学会“中国当代散文奖”；《散文诗六章》获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2014年“首届玉龙艺术奖”散文诗类三等奖。有散文诗作品入选《中国当代优秀散文诗精选》、《中国散文诗2014卷》、《中国散文诗2015卷》、《中国散文诗2016卷》、《中国散文家代表作集》、《1978-2008山东散文选》、《齐鲁文学作品年展2013》、《1949-2009滨州文学作品选》等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