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四十八）|清明思婆母

清明思婆母

张灵芝

也许是清明节将至的缘故吧！这几日竟然常常想起婆婆来，夜里竟也辗转难眠，泪眼迷离了……

婆婆是在两年前一个寒冷的深夜猝然离世的。等我和孩子匆匆赶到时，她已经静静地躺在用秸杆绑成的灵床上了。任凭她的儿女子孙一遍遍地痛哭、呼唤……却再也没有了回应。别，就这样别了。离，就这样离了。人世间，再也没有了娘的气息……

以前回家，总要先问婆婆身体可好？药可否按时吃？心里却最怕听她说不舒服，十几年的服药，辗转于各医院之间，说句心里话，我是真怕呀！一次我问妹（小姑子）：你怕不怕咱娘说病？妹偷偷地说：怕呀，娘说和你们说怕你们嫌烦呢……闺女总要贴心些吧！

我还和妹笑着说：每次都和我说呢，咋闺女和媳妇一样待了？现在想来，我们是多么不孝，娘不和儿女说又去和谁说呢？

婆婆的身体一直不好。稍好些时，婆婆也不爱闲着，每年的秋冬季节，就把自己种的棉花让弓房弹好。做许许多多的棉衣，儿子的，儿媳的，女儿的，女婿的，孙子孙女的，外孙外孙女的，就连孙子孙女孩子的棉衣婆婆也帮着做。那用千针万线密密缝制、雪白棉花做成的棉衣一定承载着老人对儿女对子孙无限的爱吧！

婆婆是位很有涵养的老人，她从来不和外人说儿女的不是。和一群老人闲坐聊天时，她也是最安静的那一位。她曾不止一次和我们说:三句话多，两句话少，话多了，不一定会惹着谁……这是娘的处事哲学吧！我的家庭和睦，妯娌亲如姐妹也是娘宽容的缘故。

记忆中我和婆婆赌过一次气。那时我二十多岁，为一件小事，觉得是婆婆看不起我，就赌气不理她……我的婆婆，我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娘，竟然自己跑到我的家里（我住的地方和婆婆家相隔挺远），温和地问我：我哪里做的不对？让你这样生气？……那时的我也不懂事，竟然列举了许多条自以为很对的理由和婆婆讨论……留在我记忆里的是婆婆的一句话：老人做的也不一定全对，一家人要相互担待吧！这件事过去二十年了，我每每想起，都羞愧难当。现在娘走了，这么多年，我也没为这件事说一句“对不起”。这份歉意将伴随我未来的日子，谨记娘对我的教诲，宽容温和地对待我的亲人和朋友吧！

周六回家，远远地看到胡同口闲坐聊天的老人们，冥冥中我竟出现幻觉：娘可否在里面等我？可否会欣喜地迎接着我问：回来了？饿吗？爱吃包子还是饺子……走近了，走近了，我失望地流泪了，娘走了，再没有了那位牵挂我冷暖温饱的婆婆娘了。

婆婆养的花还在，只是没有了往日的精神。海棠、吊兰、玉树……花盆里干干的，老公爹是会忘记浇水的呀！还有旱莲，婆婆每年都会收集种子栽几盆送给我们的，这季节也是开得最艳丽的时候吧！

上次回家，我做饭，妹忙着整理爹的被褥。忽然妹问我：嫂子，你想咱娘吗？我……我不敢搭腔，怕易感的自己也会哭得一塌糊涂。一任妹妹靠着墙壁眼泪肆流……

前一阵，出门在外的老公突然回来了，我说:不是说再等七八天回家吗？咋了？他黯然地说:梦见娘了……很想家，可是娘没了……话未说完，就已泣不成声。从前我总爱和他开玩笑说：少去喝酒呀，少去玩呀，多陪娘吧！如果没了就再也见不着呢！自己生日时要想着娘呀，孩的生日是娘的苦日呦！那时的他不以为然，总以为来日方长，娘会陪我们很久很久。只是在自己生日那天会买些好吃的给娘送去，感恩的话，一句也不曾说过。不知天堂里的婆婆心里可否有一丝儿女对她孝顺的欣慰？

儿想娘亲一阵风，娘亲想儿路很长。愿天堂里再没有病痛的折磨，愿天堂里的婆婆不再操心我们这些不孝的儿女吧！

作者简介：张灵芝，七零后，初中毕业，三个孩子的农村妇女，爱好文学，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的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