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五十二）|故乡的春天（组诗）

故乡的春天（组诗）

许春蕾

 

舍利塔

 

得道高僧死后留下舍利，便要承受

人世间无数的欲望，香客绕塔

告示牌上说单数为佳，不宜太多

 

佛看多了也会头晕，不如垂下眼睑，看阳光扶住一朵小花

看塔上的蜘蛛网——一只蜘蛛如何练习吐丝

阳光下秋千纤细，佛不舍得大口喘气

 

一只猫趴在塔旁，闭眼，忽略脚步与尘土

有时候，佛也会打盹。三岁孩子蹲在地上数蚂蚁

香樟花落在他头上的时候，佛睁开了眼睛

 

夜

 

夜晚的蛙声像沸腾的水，响动不息

远处的动车来来去去，像我七岁那年

在乡间小路上的奔跑

天空水一般的目光，开始打量，包括

一只鸟的失眠，一朵花的败落

他甚至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坠落的叶子

缓缓，叶子落下，一只小虫在它身旁走过

山脚下的灯光亮着，一扇窗子半开半合

风吹到这里，就停了

先生呀

 

先生呀，三月了，春天像海浪一样由北向南

依次经过黄河，长江，无数个山坡

我在远离你的远方，两手空空

只剩一副清澈的骨骼

 

我在身体的田亩里播种野花

月光遥遥望来，落满山坡

我写诗，也热爱着生活，把两三片藏红花

泡水喝下，一天喝八杯水，食两三餐

荤素搭配。我跑步健身，担心衰老

从身体里长出青苔，也担心一觉醒来

镜子里的影像杀死自己的青春

 

其实，我更怕，你见了我再不会说：

你永远是我的小女孩

 

故乡的春天

 

故乡的春天那样迟缓

树根长出耳朵，蘑菇钻出脑袋

几只小虫开始打量人间

草一点点绿起来，河水慢慢融化

老屋屋顶上的枯草才刚发芽

我们在空气里钻来钻去，也在雨里

钻来钻去，像一个捉迷藏的孩子

也像一条鱼。春天，雨洒满人间的时候

所有的草木都伸直了身子

 

院子里，那棵不知道年龄的枣树

高过屋顶，高过一部分生死

树下乘凉的人不在了，几只蚂蚁晃来晃去

一滴雨落下来，多年前的脚印突然清晰

作者简介：许春蕾，女，1993年3月出生，山东滨州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南通大学文学院研究生在读。作品见于《红岩》《飞天》《星火》《满族文学》《山东文学》《青海湖》等，曾获第三十五届樱花诗赛等奖项，参加第十一届《星星诗刊》诗歌夏令营，江苏省作家协会第29届青年作家读书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