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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原(五十七)|寻找草原的莎漠

发布时间:2019-05-29 08:52:00    作者:陈东 来源:滨州日报/滨州网

寻找草原的莎漠

陈东

“这十年他去了哪儿?”小聚时,我问。

梧桐姐摇摇头,闹离婚,劝不住,先是当了北漂,后来又成了草漂。

这事我是大约知道的。莎漠执意要去北京前与我打过一次招呼。他说铁凝老师把自己的本子推荐给了长影,长影准备大干一场,自己也想试着抓住这次机会,往外闯一闯。起初,我是不同意的,可又有什么用呢?我说哥,都这岁数了,上有老、下有小,折腾啥呢?莎漠发来一个“呵呵”,为了理想。

老莎说了要去北京,没有拦住他。直到后来再问,他还说,自己离了婚。这算什么呢?那时候,老莎一定就是毛姆,“在满地都是六便士的街上,他抬起头看到了月光”。我有些懂了,稍稍同情这个抛弃妻子的混蛋了。可是,这两者之间竟隔了整整十年。

没有比这个冬天更冷的了,除了莎漠离去的消息。2018年12月1日,这个被大雪忘记的城市传来莎漠离去的噩耗。梧桐姐说那个月,她没来例假,吓得。而且逢酒必醉。为什么要喝酒呢?梧桐姐不说,我也知道一切都源于哀伤。12月的第一天,文友们纷纷在圈里晒老莎在剧组时留下的照片,古铜色的皮肤、沟壑般的皱纹,还有浮肿的脸庞上随意镶嵌的尴尬微笑——老莎昨晚大概、可能、一定又喝多了。他是那种性情中人,豪爽、洒脱、笑容常在。

帮我回忆的还有老徐。擦着一根洋火,帮两位朋友点过烟,移到他那里时,他半躬着身子,费力地吸出一口酒气,将那奄奄一息的火种扑灭。恍惚间,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老徐说十年前我就跟你说过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一次最多给两个人点烟,多了就是不敬。

书斋里尽管开了暖气,刚刚进进出出仍旧带走了不少的温热。老徐体胖却仍是畏寒的,说一声关下门,怪冷的。其实,门早就是关上了的。我沉默了几分钟,努力翻看十年前的记忆,大概可能也许是有这样的事情,而记忆里的碎片里又倒腾出老莎的笑容。那时的他留着胡子,满满的情怀在笑声里,喝多了酒便会把各种温柔碾碎了倒进一杯杯苦酒中。那时,他、老徐、老魏站在黄河故道的山坡上,被我戏谑地称作“三巨头”。十年后,重逢老徐,他又提起这事儿,并说,弟弟,你把我忘了。我在心里哭,我忘掉的又何止你一个。连狗日的老莎,我都忘了是谁。

十年,我都丢掉了哪些记忆?

2008年,莎漠在《山东文学》发表了第一个短篇小说《柳镇逸事》,讲柳镇一个叫刘甲鱼的村里人娶了个风尘女子,招来村里人各种骂名、嫉妒和仇恨。甲鱼备受欺凌,唯有新娶的媳妇疼爱,却又受着村民的百般侮辱。小说字里行间充斥着污浊的乡土气,是邻家的八卦,是邻里的嫉恨,更是一群村里汉子的臭汗淋漓味道。新农村发展进程中,小人物的百态心理展露无余。而彼时的老莎,仍旧是我印象里站在土包包上叉腰吹牛逼的样子,偶尔会叼着烟,冒着呛人嗓门的烟草味道。但说话时,他又是温柔的皱纹拉大了眼珠,补充以各种手语表达的激情澎湃。类似拧干衣服的双手在空中舞起,以表达语言中虚无缥缈的张力;又用十指向下蒙顿的表情,告诉听者故事的转折那么跌宕。总之,他必须用更多的肢体语言表达更多更广大的意义。在他看来,究其一生,就是为了表达更多的意思,去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意思。

从文章中的“色胆包天”到现实里的“一往无前”,老莎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那毫无遮拦的描写,直戳私处的狠毒,甚至于想把山村人贪欲、猜忌、排斥和妒忌表现给所有人。难道这就是老莎要告诉大家,演给大家的吗?我想那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希望,是屈辱后的崛起,是贫穷中的奋发。于是,老莎抛弃妻子,进了京城,下了乡,又去了草原,当一只理想的羊。

讲真,老莎没吃到什么山珍海味。草漂的生活大多是在风餐露宿中度过。在小小的沾化县城时,老莎的脸上还能保有一丁点油水滋养的臃肿。到了他离去前的剧照时,老莎只剩下无奈的微笑和消瘦的体态。他老了,只用了十年。为了什么呢?为了狗日的理想,为了抬头看到的月亮。

十年,老莎追求厄运的十年。十年,追求文学理想的十年。十年,我渐渐忘却老莎的十年。全然不是当年,他们总说:嘿!“莎尘暴”来啦!那时,一个溢满笑容的黑脸汉子风度翩翩地走来,还是怀揣理想的那个少年。

责任编辑:杨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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