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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原(八十三)|老当益乐

发布时间:2020-01-03 09:09:55    作者:范廷伟 来源:滨州日报/滨州网

老当益乐

范廷伟

不知道本人是少年老成,还是老气横秋的缘故,总之在我的记忆当中,直呼我其名者少之又少,人们对我的称谓,多是在姓氏之前冠以一个言简意赅的“老”字。这么多年以来,听惯了“老范”之声的呼来叫去,仿佛我都不曾经历过风华正茂的那个年代。

因为我个头比同龄人高,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放学站队时我总是排头兵,上课时总是坐最后排。“老”之称究竟因何而起,何时而叫,已经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了。觉得自己那时候该是一个胎毛未褪,乳臭未干的顽童罢了,被人肆无忌惮地“老”来“老”去,心里实在不爽。虽然名字长在自己身上,嘴巴却长在了人家身上,自己不乐意听,可人家偏这样叫。在我小学直至高中阶段,自己曾费心劳神地帮同学们纠正了无数次,收效甚微,无可奈何之下,干脆只好听之任之了。

到单位参加工作后,自己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字辈”,办公室里的六个人中,惟我资历浅、工龄短、岁数小。领导们、同事们都称我为“小范”,听到这本应早就该属于我的、久违了的称呼时,我都感动地快要落泪了。初次听到他们对我这种再亲切、再新鲜不过的称谓时,恍然如梦的我,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在领导温和目光的注视下,我才受宠若惊地站立起来,不确定地反复问他们:“真的是叫我吗?”惹得人们都笑了起来。从此,我像是又有了一个崭新的名字,“小范”与我如影随形,伴我幸福成长,快乐工作。

人高马大的我,一如既往地享受着“小范”所给我带来的精神愉悦,同时也异常被动地享用着“老范”所给我带来的烦恼。记得三十而立那年腊月的一个早晨,我刚要迈进办公室的门口,被一声甜润的称呼所吸引,“大爷,请问你们财务科在哪?”环顾左右,确认再无第三人在场,并且那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孩已赶到我面前,一声声甜润的称呼声,像从她口射出的一颗颗子弹,弹无虚发地击中了我有些苍白的大脑,我胡乱地指点了一下方向,便匆忙地逃进了办公室。连续几天,我仿佛大病一场,却始终未向同事们透露具体的详情。

记得三十五岁那年,我去单位内刊编辑部去送稿件,与众编辑谈笑风生时,那年逾花甲的外聘总编问我的岁数,我让他猜猜看,他试探着对我笑说:“你今年有五十岁吗?”我觉得,自己当时应该已经面带不悦了。我颇是有些着急地问他道:“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老吗?我今年才三十五岁呀!”总编是见风使舵之人,他立即改口笑曰:“你不显老,也不显嫩。三十多岁时像五十岁,你八十岁时候,还像是五十岁呀!”闲暇时,我便常懊丧不已,恨自己只长岁数不长出息,悔自己从童年直接步入老年,中间连个简单的过度也没有。

真正从心理上感到有些平衡,是在我的儿子和妻子的身上找到的。那年春节临近的时候,一个小朋友敲我家门,忙手忙脚的妻子探头问他:“你有什么事吗?”小朋友声音怯怯地问:“老范在家吗?”妻子以为找我,便告诉他“老范上班去了呀!”没有想到的是,儿子从房间里出来告诉他妈说:“你不懂,人家来找我的。”醒悟过来的妻子,笑得简直都快有些直不腰来了。也是同一天,妻子蒙块粗布花头巾站在椅子上清扫房顶,和儿子一起玩耍的小朋友,对我妻子说:“奶奶,我想喝点水。”刚四十出头的妻子,顿时忍不住爆笑起来,险些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后来我才明白了,就像“该冷不冷,不成年景”一样,“老”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俗话也说过:“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时光就像是无情的逝水,日夜川流不息;也像无情的刻刀,无私地在人的脸庞上刻下岁月的年轮。天地生人,有一人当有一人之业,人生在世,生一日当尽一日之责,我觉得呢,称“老”道“小”也好,说“新”道“旧”也罢,关键是我们必须有一个正确对待人生四季的良好心态,必须有一种善待生命质量的真诚与尊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无论多么昂贵的化妆品,都不能掩饰大浪淘沙所留下的种种遗憾。

今天的我,虽然还称不上特别的“老”,但我对这个“老”字,已经渐渐地有些喜欢起来了。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老”是一种高妙的境界;酒是陈的香,姜是老的辣,“老”是一种静美的禅悟。只有懂得淡反胜浓,俗不及雅之道,“老”才能成为一种至美;惟有老有所为,老有所乐,才能实至名归。

作者简介:范廷伟,男,系山东省作协会员,邹平市作协副主席。曾在《山东文学》《时代文学》《大地文学》《楚天》《火花》《散文家》《岁月》《农村大众》《齐鲁晚报》《大河报》等报刊发表作品。散文集《故乡与往事》《行走的故乡》分获第三、五届“范公文化奖”;第三批“齐鲁文化之星”。

责任编辑:杨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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