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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原(八十六)|雪天的冷与暖

发布时间:2020-01-14 15:02:42    作者:路秀华 来源:滨州日报/滨州网

雪天的冷与暖

路秀华

室内的暖风吹得头脑昏昏沉沉,加上人事纷纭,让人难以静下心去想什么、做什么,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室外让人无法抗拒的今年迟来的第一场雪的诱惑,还说什么呢?穿好外套冲将出去。

外面的世界早已不是被雾霾摄了魂般的混沌与枯寂,而是变得玉宇澄清、银装素裹,让人恍惚间好像闯入了动画电影《冰雪奇缘》中的美妙幻境。

灌木丛绽放出满树琼花,松、柏、冬青在雪的映衬下露出难得的青翠,路边的秃树干摇身一变成了身材挺拔容颜俊俏的美男子,小桥拱起柔美的曲线,小路变得缠绵多情,淡黄色的连椅铺上了棉垫子,浅绿色的垃圾箱戴上了洁白的小毡帽……呼吸着清冽的空气,听着咯吱咯吱的踏雪声,眼睛捕捉着扑朔迷离的美景,我感觉自己的心马上要从胸膛里飞出来了。

纷扰的人事渐渐消退,内心重又被散漫而宁馨的情愫包围。北方人多矛盾,一边口口声声抱怨冬天的冷,一边心心念念地数着九,盼着雪。雾霾多日,流感横行,更让人们的期盼变得迫切。还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姗姗来迟。

记忆里雪花几乎是与冬天结伴而来的,而且天气比现在冷得多。那一年天儿突然飘起了雪花,我家的白菜却还在地里,再不收第二天就要冻了,父亲拉起地排车出了门,我像一条小尾巴跟在后面。到了地里,身体已经冻透了的我,手一触那乍凉的白菜帮,浑身打一个激灵,不由得惨叫:“好冷啊!冻煞咧!”父亲哈哈大笑,不屑一顾地说:“这才刚到零下,哪有你说的那么冷!”接着又跟我絮叨起他在东北的经历,那时零下三四十度,他满口的牙齿都被冻掉了……每每说起这些他总是兴致勃勃。戴上父亲丢过来的手套,我两手抱着白菜往一边使劲掰,白菜根就断了,特别结实的,还要抱着白菜转几圈,越干越麻利,越干身体越暖和。

现在想想,很多关于父亲的记忆就像那年乍凉的白菜帮,就像现在刮着的西北风,凛冽犀利,让人警醒。我用赊来的零食招待小伙伴,父亲知道了大为光火:“小小年纪就赊账,这还了得?赶紧把钱还给人家!”我穿了条紧身喇叭裤,他见了马上阴沉了脸:“没裤子穿了吗?给你钱再买一条!”我洗衣服手上磨起三个泡,伸出手给他看,他轻描淡写地撂下四个字:“缺乏锻炼。”临近中考我迷恋上了《射雕英雄传》,母亲气得把书藏起来,看着食不甘味的我,父亲又偷偷帮我找回来,连同一句冷冰冰的话丢过来:“看完这本不许再看了!”我都三十大几的人了,第一次想烫头又怕回家他看见不乐意,就事先打报告,那次他倒是思忖了好一会儿:“要是单位有80%的女同志烫发,你也可以……”

“昔闻长者言,掩耳每不喜。”对于那些冷峻的训教,一开始的委屈、害怕、质疑,随着时间的推移都慢慢变成了最美好的记忆。年龄越长,我越渴望父亲那样纯粹、自律、分明的人生境界,越知道这有多难。人生有太多介于“可”与“不可”之间的歧路,稍一犹疑,或许就不可逆地走向了初心的对立面。

一开始报二胡班,母亲很是反对,说我身体刚恢复,有时间就养养精神,干嘛又费心去学这个?等几节课上下来,再背着二胡回家,母亲渐渐高兴起来,有次竟然说起:你爸爸拉二胡可好听了,他不看谱就能拉出好多曲子。我惊呼以前怎么不知道,母亲说:那是很早的事儿了,有了你他就不拉了,二胡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内心因此很是诧异、惊喜、遗憾了一段时间。

多么奇特呀,我拉二胡、练字、养猫、养花、喜欢电影、读书,甚至举手投足,自己的身上越来越能找到父亲的影子。我想这份趋同源自遗传,更源自父亲的言传身教。

在老家时每逢下雪,父亲都要把院子里的雪扫起来堆在树下,让渐渐融化的雪水滋养树根。相比于人世间总难幸免的定格的“目送”,父亲那些犀利冷峻的训教,或许是给我最长情的陪伴。

作者:路秀华,惠民县人,滨州市作协会员。

责任编辑:杨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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