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一百零三）|印象草原

印象草原

赵淑珍

好惬意啊！身下是软软的青草，风儿温柔地拂过，夹带着野花淡淡的清香。几片云慵懒地斜挂在我头顶上方，白得刺眼。一群鸟儿“扑啦啦”地从自己有限的视野里倏然划过。随手折一茎草叶，咬在齿间，舌尖上便有了一星涩涩的暗香……

“这就到蒙古地界了！”导游的大嗓门让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抬眼望去，窗外是一片片深深浅浅的绿色，一群群悠闲吃草的牛羊似片片花朵开在巨幅油画上，安逸又祥和。千里奔波，疲惫的眼睛顿时有了精神，心儿也慢慢舒展开来。

到达目的地，还没下车，就听到了悠扬的歌声。一列着民族服饰的酒店人员，为首的男士身着宝蓝色长袍，端着一碗马奶酒，热情地招呼着每一位游客。他身后的蒙古美女戴着高高的帽子，一袭红艳艳的长袍镶着天蓝色的滚边，亭亭玉立，明眸含笑。她们唱着歌儿，按下车顺序，把各色哈达依次戴在每个人的脖子上。享受贵宾一样的礼仪，颇有点小激动。

我们已来到草原的边缘地带。不远处有低矮的小山，窄窄的柏油路把满目的绿色分割开来，如银带般蜿蜒曲折，一直延绵到天尽头。

舟车劳顿，想放松一下的我们玩起了漂流。虽然是人工河，却也别有一番情趣。河道很逼仄，我躺在皮筏子上，飘飘摇摇，磕磕碰碰地顺流而下，夹道绽放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有很长的一段，两岸的灌木相接，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形，如半个巨大的花环，穿行其中，凉爽惬意。那一刻，闭眼冥思或放空大脑，烦恼皆无，旅途的劳累也一扫而光。

这里是乌兰布统赤峰市的克什克腾旗，我们来到了草原上最大的军马场——红山军马场。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骏马：黑色的、红色的、白色的，仅眼前这些就有几百匹，它们或低头吃草，或凝神远望，或用大眼睛追随着游人的身影。还有不少马儿打着响鼻，甩着尾巴，不停地挪动着四蹄，好像有点焦躁不安。它们是想挣脱束缚，在大草原上尽情奔驰，御风而行吗？

奔驰的骏马风驰电掣，给人以震撼的美感。这里的马儿曾参加了很多大型影视剧的拍摄。战马嘶鸣，血肉横飞，再现了古战场残酷的一幕。听说有的马儿不堪一次次人仰马翻、金鼓连天的混乱而发疯，更有甚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令人唏嘘。

遥想千年前，英勇彪悍、金戈铁马的蒙古人，不仅是这茫茫草原的主宰者，还凭着所向披靡的骑兵，令敌人闻风丧胆，一直打到了多瑙河流域，声震欧洲大陆。后来忽必烈又推翻了中原王朝，建立了疆域空前的元帝国。冷兵器时代开疆拓土，战马功不可没，成为征伐者战胜敌人的一大法宝。

羡慕那些策马奔腾、御风而行的勇士，即便是骑在马背上，挥鞭驭羊群也英姿飒爽啊！

晚饭后，滴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在这最炎热的时节，草原却如深秋般，夜凉如水，这里的人从不用空调。放眼远望，是由浅到深次第的黑，万籁俱寂，只有似有若无的悉悉索索的雨声。草原的夜静谧幽深，我知道，那些花儿，草儿，虫儿，鸟儿，都睡了。

这片广袤的土地是幸福的。她有着华美的羽衣，芳草茵茵，繁花点点，牛羊成群，百鸟齐翔。她以她的美丽富饶，养育了世世代代勤劳勇敢的蒙古人，长鞭在手，策马奔驰，何等的威武雄壮！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多么潇洒！侠骨柔情，他们又是如此的浪漫，一曲高亢的长调荡气回肠，悠扬的马头琴婉转清亮，收放自如、铿锵劲爆的舞蹈，无论老妪还是顽童，都信手拈来，游刃有余。

“马蹄踏得夕阳碎，卧唱敖包待月明。”我们曾路过一个敖包，石块垒成巨大的圆，五颜六色的三角旗猎猎飞扬，它们被绑缚在一根根细绳上，由圆心扩散到四周，如一把张开的巨伞。若是无雨，在月明星稀的夜晚，柔情似水的琴声响起，想必定会有多情的小伙子在敖包周围来来回回地踱步、张望，等待他的心上人。那份激动甜蜜，那份忐忑与幸福，芳草不语，月色如水，该是一副多么美的剪影！

第二天一早，我们坐上越野车，深入大草原。天还是阴沉沉的，偶尔有几个零星的雨点落下。苍苍茫茫的大草原笼罩在一片影影绰绰的晨雾中。我们沿着木栈道拾级而上，登上了一个小山包，居高临下，豁然开朗。

眼前并不是我想象的古诗中的草原，草矮且密，星星点点的野花散布其中，红的、紫的、黄的、蓝的，艳而不媚。乌兰布统的美富有层次，绝非一马平川的单调。一个个低矮的小山丘线条柔和，从上到下，不规则地散布着一簇簇浅绿色的蓬蓬草，状如圆球，让人心生怜爱。几列为数不多的树木，纵横成行，像极了肃立的哨兵，严阵以待。

远眺，起起伏伏的地平线落差不大，浑然天成，柔美玲珑如女人的曲线，凹凸有致，恰到好处。氤氲的雾气中，远方一条小河，盘旋回环，在飘飘渺渺的雾气间时隐时现，为寂静的草原平添了几分灵动。

正担心阴天而看不到神往的蓝天白云时，天遂人愿，突然放晴了。顷刻，草原为我们又展现了一副截然不同的画卷。那绿色更加生动鲜亮起来，有的小草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蓬蓬勃勃的绿，焕发着生机的绿，细细密密的，蓬松柔软，从你眼前铺开，一直伸展伸展，越过低缓的小丘，越过那几排小树，像有双神奇的大手正徐徐为我们打开一幅无边的绿色画轴。你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直到草天相接，融为一体。无边无垠的草甸顿时成了一块无瑕的翡翠，绿莹莹的，一尘不染。我无法用语言描述这样的美，只是呆呆地望着，望着，生怕惊扰了这份绮丽与静美。

晴空如刚刚洗过般，透亮辽远。朵朵白云从山丘后面渐渐涌起，升腾。白得耀眼，形状各异，它们慵懒又轻盈地缓缓游移。茵茵碧草上，各色花儿，迎着你惊喜的目光，轻轻摇曳。呼吸着清新的草香，心里也甜丝丝的。真的是醉了！不由想起初入草原时做的梦，特想躺到这毛茸茸的绿毯上，打几个滚，或托腮望云卷云舒，不说话也好。又想爬上那朵最低的云，它离我们也就二三米吧，埋在那舒适的绵柔里，睡上一觉，该有多幸福啊！

最后一站我们参观了将军泡子。幽蓝的湖水静卧在万顷翠绿间，亮汪汪的，如同巨型玻璃，倒映着湛蓝的天，游弋的云。环湖开满了黄灿灿的油菜花，肆意热烈，夺人眼目。蓝、绿，黄竞相争艳，冲击着你的视觉，恍入仙境一般，让人觉得不真实。

轻抚岸上佟将军的雕像，仿佛又看到了刀光剑影，听到了鼓角争鸣。二百多年前，那场杀声震天、血流成河的战役，就在这里打响。清兵大败噶尔丹的“驼城”胜利的同时，自己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国舅佟国纲血洒疆场，为国捐躯。

岁月如歌。千百年来，这片神奇辽阔的土地上，究竟发生过多少令人难忘的故事?白云悠悠，湖水静默。有血雨腥风，更有田园牧歌吧。俱往矣，如今的大草原，祥和安宁，羊肥马壮。将来，将来的将来，她一定会更加幸福美丽吧！

作者简介：赵淑珍，初中教师，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