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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原(一百零五)|织机声声今何处

发布时间:2020-03-10 10:24:12    作者:张海亮 来源:滨州日报/滨州网

织机声声今何处

张海亮

昨天周末,妻子买了一件蓝底碎花的“三件套”,说要夏天当凉席用。

搭手轻抚,粗细相间的棉线,淡雅的花纹,略略发凉又极其舒适。然而,总觉得这似乎缺少了些什么。直到傍晚,浅酌数盏,给母亲打电话问安时,我忽然灵光一闪,找到了那项缺失的元素。

没错,是手工的自然和略有瑕疵的直观。

或许没有经历过上世纪改革之初阵痛的岁月,你永远也无法体验的到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畜耕作,是何其地勤勉和苍凉;或许,身处物质文明极其丰富甚至是泛滥的当前,你更永远也体会不到,“织机前头抛梭忙”的农家儿女,拉扯一群孩子长大成人的艰辛和酸涩。母亲,便是这“织布大军”里的寻常一位。

那时的天是蓝的,水是清的,小村是沉寂的,说起县城的繁华唯有“博兴大世界”不可动摇。打小时起,父辈土里刨食的辛苦、餐桌上鲜乏肉香的窘迫,更让我记忆深刻。以至于,印象里除了大哥能偶尔买上一件新衣裳外,我和姐姐童年里最常见的,便是母亲手工织的老粗布,以及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棉袄裤褂。于是,家里那张体积特别庞大、经纬线纵横的老式织机,尤其让我印象深刻。

织布可是实打实的体力劳动,但更需要细心和巧劲。农闲时节,但凡稍有点空当,母亲总会稳稳地坐上织机,脚踩踏板,双手张开,护佑两端。伴随踏板的上下起伏,她时而左手轻抛、右手接梭,时而左右互换。伴随一下下沉闷的“哐当”声,布匹便缠绕着已经摩娑得发亮的转子缓缓摇转。那时的我还小,有时搬个小凳子坐在织机旁边,和着那沉闷的织布声写生字。每次写错了,一边偷偷望一眼母亲一边赶紧改错,生怕她知道了责骂。但是,诧异的是,她一回也没有察觉我的“小动作”,依然专注且认真地忙碌在织机上。等写累了,抬头看下母亲,却见她额前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打湿成了一绺绺,心头便生出一些惭愧来。

老话讲“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形象道出那个缺衣少粮年代的真实状态。所以,小时的我,对于“拾穷”的概念特别抵触----因为家境不宽裕,大哥穿旧的衣裳多半会落到我身上。记忆里,我可没因此少挨父母的巴掌,也渐渐养成了不太讲究穿戴的习惯。但是,记忆里母亲坐在织机上忙碌的身影,以及那干净利落的飞梭手法,却让我久久回味,难以忘却。

织布是一桩漫长的活计,布好经线纬线,并不是一股脑地从头织到尾,而是只有下雨阴天不能下地干活的时间才能零星做点,农家主要的希望还是在田野。我曾多次回想童年、少年时的光阴,在田间地头拿虫子、打药、浇地、收麦掰棒子以及割豆子上冻水等农活,往往伴随着汗水与疲惫。唯有那台老旧的织机是母亲独个儿的阵地,她会就着零星的时间,把一捆捆棉线慢慢织成一匹匹坚韧结实的布,然后再给我们缝制新衣服----只不过,那时的染色技术不够专业,往往不是这里浅了洇了就是那里淡了薄了。并且,偶然还会出现一些小小的瑕疵,比如说布头织得松紧不匀、线头被割开一条细缝,等等。每当此时,母亲都会抚着那匹已经织就的布,轻轻叹口气:“残了,不过将就下也能使!”

母亲和织机的记忆,在那个年代的农家小院里,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道风景线,寻常的如同家常便饭,普通的不值一晒。再后来,村里有了集中的手工作坊,织机的范畴也从最初单一的织布逐渐扩展到织地毯。那时家里的那台织机已经换成了更加小巧灵便的缝纫机了,母亲再不用双脚用力踩动踏板便可轻松劳作,而我们兄妹三人也俱已经长大不少,哥哥下学了,开始帮着父亲贩鱼,姐姐去了村东头的织布厂织地毯;而我,在走出小村、走出县城之后,选择了当兵和远方。虽然,再不用老是跟大哥“拾穷”了,能开始挣工资穿新衣裳了;但是,母亲和那台织机的故事,却始终在我的心底回响……

作者简介:张海亮,40岁,少时从军,中年返乡,现为博兴县人民检察院干警,曾有多篇作品散见于军地各级报刊。

责任编辑:杨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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