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一百零五）|茶·雨·鸽子

茶·雨·鸽子

周维东

写字台正前方高大的落地窗吞吐了近一半的天空，也吞吐了整个院子。坐在写字台前的藤椅里，在小几上沏一杯清茶，一边品茶一边听雨打竹叶的音响，沙沙、沙沙沙……

推窗望去，细雨如丝。目光漫过窗侧的一竿翠竹，南边平房顶上有六只白鸽和一只浅灰色的叫做小雨点鸽子，正交头接耳“咕咕咕”地交谈着。小雨点试图在细雨中翱翔，扑腾几下，又落了下来。雨虽然说很细，但比较密实。所以，它虽努力了几次，不知是不能够还是没胆量，竟然没有冲上天空。儿子给每只鸽子都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子，分别叫白玉、雪玉、如雪、白雪、胜雪……还有一只名子更美，叫做梨花雪，但我平时只喊它花花。儿子有时不屑，认为我会把它喊乱，我也在心里确乎认为不该如此，但改不了，每次喂食时总会不自觉地喊成“花花”。看着这群欢乐的无忧无虑的生命，听着“沙沙”的细雨声，思想像那只小雨点，总想驰骋。

回眸眼前，滚烫的水，冲进了高高的夹层玻璃茶杯里，茶叶一片片舒展开来，如兰花般绽放。茶是新茶，叶片很绿，可以模糊地预见它生长时的美丽，但那时的色泽相信会更鲜媚，而今再也不见那时的景况了，只那么薄薄的一片一片的，的确要薄到没有了厚度，使人很怀疑它们是那住在长江头的“人比黄花瘦”的女子的灵魂羽化而来的，令人骤然楚楚怜悯。

茶彷佛不属于今世的文雅，它似乎从唐宋，甚至远古而来，有《天问》的高远、唐诗的月光、宋词的红颜。今人爱茶大抵是对健康的趋之若鹜，又或许是附庸风雅，但更多的是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追寻灵魂的安宁，譬如我。几个老友或新朋对着宽大的茶台，或疾或缓地呷着、品着，不管宣泄也好，静默也罢。那种浸透了追逐攀比、炫耀式的茶文化，令人作呕。

雨越下越密，似乎织成了一片接天连地的水汽，总引起人们浪漫而幽远的情思。此刻，静静地抿一小口茶，心境会寂静很多，心中莫名的聒噪也被驱散，不再空玄虚无，进而实质、充盈。既醇且香，悠悠地在心头荡漾开来。

忽然，那只叫做小雨点的灰色鸽子飞来落在窗外低低的窗台上，并冲着我“咕咕”叫了几声。它是要食，还是受到了几只白鸽子的攻击？我撑开伞走了出去，顺着屋外的楼梯上了南屋顶。鸽笼内，那六只白色鸽子正对着一枚鸽蛋“咕咕”地叫着，摸一摸，还有些温度。噢，小雨点是向我报喜呢，它下蛋了！

回到书房，坐在藤椅里，凝视着杯中那所有舒展开来的茶叶，胸中郁结了许久的垒块，纷纷穿过灰暗了四十多天的空间与时光，徐徐而来。如一位婉约的少女，上着月白的圆领夹衫、下配青色的百褶裙，迈着细碎的莲花步，腰间的环佩也清脆地响着，从深且高的大宅门里款款地走了出来。此刻，有太多的郁闷与雨与茶与灵魂同饮共醉。

已是下午五点了，雨还在密密地下着，可生命的气息早已萌动，宅了四十多天的人们也该缓口气了，毕竟春天来了，严寒还能坚守太久吗？

作者简介：周维东，滨州市作协会员，市诗词协会会员，博兴作协副秘书长，乡韵乡情副主编。有多篇散文、诗歌见诸市县纸刊和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