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春同光写竹二十品

土里有节  云中尚虚

—刘同光的竹子题材画作

王兆胜

“梅兰竹菊”是中国文人之最爱，也是中华民族和中国文化的象征。

“竹”在四君子中排序第三，但却备受称誉，为历代高洁之士所崇仰。有人称它为“虚心异众草，节劲逾凡木”，还有人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因此，自宋代以来，以竹子为题材的绘画作品甚多，可谓名家名作辈出。

刘同光酷爱梅、兰、竹、菊，在这方面的画作很多。其中，竹子在他笔下别具特色，自成风调。这既显示了竹子的个性，又展现了整体的君子形象。

同光画竹颇重章法布局，其中充满辩证法、整体感与和谐性：黑白分明、计白当黑、以无胜有；疏密相得、动静结合、浓淡相宜；纵横交错、刚柔相济、虚实相生。

在画作中，同光大量留白使竹子更显充实，这就避免了画面的堵塞和气闷，给人以空旷、明静、淡远和幽然之感，也起到以少胜多、以无胜有之效。

同光画竹讲究疏可跑马、密不透风，也注重奇正、险平、舒缓的运用，还在浓淡、轻重、明暗上形成平衡，给人非常舒畅、清明、爽朗的艺术感受。

同光画竹整体以顶天立地的刚直为主，给人直插云霄的纵向之势；但也常取横向，一枝斜出，纷披飘逸，让画面顿显开阔与舒展。

同光笔下的竹竿看似柔细婀娜，但骨力坚韧，如被注入钢筋铁骨，特别是轻摇的竹叶仿佛由金属打造而成，即使没有风雨，也能听到金声玉振、铁骨铮铮。

还有虚实的统一。如同光充分运用“深墨为面，淡墨为背”的技法，使画面有一种纵深感，避免了平面化的肤浅。

诗、书、画融为一体，使同光竹子画面更加完整、和谐、美妙。诗是自作诗，书是心之画，这为画作增添了丰富内涵和饱满神韵，一下子超越了单一画竹作品的格局。特别是同光的书法题跋以及以书法入画的特点，使画作更见骨力神采，有一种力透纸背、画龙点睛的美感享受。

同光画竹得前人之滋养启发，文与可、李衎以及明清画家对他的影响最大。如李衎深入生活，强调观察描摹，以及初学必守法度，久之则要冲出绳墨，这对同光是有影响的。特别是郑板桥画笔的清朗挺拔、柔弱瘦劲中见风骨，犹如一股清风，使同光的画作别开生面。

同光画竹有精神高度，能超越世俗人烟。与不少画竹作品的垂头低沉不同，同光笔下的竹子高昂超拔，有一种积极进取的精神向度，在精气饱满、浩然正气中有天地情怀。同光画竹可用下面关键字概括：清、正、刚、直；文、雅、俊、逸；健、朗、劲、达；灵、明、神、秀。

同光画竹有哲学内蕴和大道存矣，这也是为什么：表面的轻灵柔弱，包含了深沉坚韧；外在的简约质朴，内蕴深层结构和潜在力量。这在同光的诗作中可得到很好显示。如“修竹清清不染尘，雪中雨里更添神。最怜明月摇清影，无处不诗情见真”一首，显然有道家和佛家的深意在，这可通过“尘”中的“清”“修”，获得“真”意。另一首诗写道：“书斋写竹两三枝，笔势参差不用思，还忆前朝多少事，风前竹伴雨中痴。”一个“不用思”，将清修无为、自然而然、以无胜有的禅意表达出来。还有两首诗，“爱竹一枝清，喜闻嘎玉声，贞心惟劲节，霜雪任纵横。”“为弄雅姿独惹风，一枝清瘦曼声听，喜煞涉笔点翰客，直看东山月又生。”它们将“言此在彼、意在言外、超然于物”的境界活化了出来。

同光的竹子风格鲜明，一目了然。这表现在：平易近人中能超凡脱俗，儒雅的书卷气中不乏灵动鲜活。究其因，既离不开他将诗、书、画、印融为一炉，也与他酷爱买书、藏书、读书有关，还基于他贴近大地民间和融入日常生活的方式，更归于他的淡于名利、宁静守一、清修内养。像一个袖里乾坤的高士，同光从繁华的城市归于乡间，让自己的心绪与流云、飞鸟、落霞、清风为伍，从而得到灵魂的净化和洗礼，也从中悟道。内心获得真正的宁定守一、平衡和谐，进入“天人合一”的天趣之中。

古人云：“未出土时先有节，到凌云处仍虚心。”这种竹子的品格境界决定了它是得道者。我们看刘同光关于竹子的绘画，既看到了技法、生活，又看到了继承、修为，还看到了突破、创新，更看到了那些看不到的部分，即所谓的“道心”，这是需要细加“品味”和有所“感悟”的。

透过画作，我分明看到同光其人：他像一枝竹子，在春夏秋冬不同的季节，被风霜雨雪吹响。也可以说，同光是天地间的一件乐器，不时地奏响自己的心声。

2020年3月23日于北京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副总编辑、文学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

四时清风倩影婆娑四季风，

娟寒碧傲苍穹。

虚怀若谷真君子，

严雪酷霜自郁葱。

新篁寒声疏枝瘦影侵琼瑟，拂月呼云百尺柯。世态炎凉何所惧，放歌凤曲曼妙多。  

秋声撼玉庭上竹沉沉，梢云耸百寻。秋声风撼玉，寒影月筛金。不改青坚节，叶挥西北云。历霜终岁看，爱碧岁寒心。

雪缀翠身雪缀翠身枝愈俏，佩环声动瑟琴调。如歌漫唱幽怀曲，漫舞披银堪自豪。

新篁旧枝解籜新篁伴旧枝，亭亭傲立相扶持。待到秋艳碧云淡，揽月呼风恰未迟。

敲玉弄风

浓阴三月倚窗载，

敲玉弄风和韵来。

非是子猷偏爱甚，

诗随月影共徘徊。

清标独秀浩然正气无俗痕，瘦骨婀娜笑古今。雪砺风侵青翠色，清标独秀圣贤心。

嘎玉声声爱竹数枝清，惬闻嘎玉声。贞心唯劲节，霜雪任纵横。

瑶窗秋声数竿庭畔立，几节庐旁疏。新绿可清眼，老姿能护居。

指日干霄嫩箨龙孙破土新，春来雨后乱花芬。闲看一夜抽千尺，似有凌云壮志心。

绿摇残诗绿摇窗外数枝竹，风雨潇潇韵胜图。看到云来日又落，残诗几稿一空壶。

凌寒节操大雪北风号，凌寒见节操。数竿最耐看，冬酷见风标。

贞心铁骨常绿一身披彩衣，雨霜風雪自猗猗。贞心铁骨冰寒玉，枝唱伴风起韵诗。

新篁檀栾小院竹檀栾，翛翛挺 娟。风来声细细，叶扫碧云寒。

雅姿惹风为弄雅姿独惹风，一枝清瘦曼声听。喜煞涉笔点翰客，直看东山月又生。

高标逸韵小庭竹翠漫摇风，珊珊动人碎玉声。碧叶青青霜雪里，高标逸韵冰姿生。

竹翠摇风竹翠摇风嘎玉声，枝枝漫舞尽抒情。人间至乐难穷尽，唯有竹声流水听。

风来韵清西风吹劲竹，惬意韵清舒。风味自来眼，快哉风好图。

贞心寒碧贞心寒碧冰姿魂，椒壑赫山深立根。筠绿猗猗四季里，娟娟清气荡乾坤。

四季风韵

一年四季有风韵,

谁说性高不染尘。

杜甫有诗不爱竹，万竿斩去可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