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一百二十八）|聆听一路花语

聆听一路花语

白露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眼看近却无。”当初，年过半百的韩愈，站在长安街上捻一须长髯，流连往返，定是痴迷这一街早春的盛景。想邀请好友一起赏景，却不巧好友没到，便赋诗一首相赠，留下了千年的绝唱。

无缘穿越千年岁月，觅见大唐那一街美景，却有幸居住在城市的边缘，与一条开满花絮的长街——环城路做邻，甚是有缘。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默念着朱自清的雅句，盼望着春天的到来。春天，不仅仅是希望春暖，更期盼花开，所以有了“春暖花开”的憧憬。

这是一条环城的路，避开繁华的市区，生在城市的边缘，却毫不寂寞。此路东西贯通，西端奔出小城，直向高速路口；中间是一段省道，横穿一条市街和一条国道；东端连绵延伸，途经两座高架桥，穿越三两个村庄，与一条南北大路接洽。而这正是我上班或是回老家的必经之路。

这是一条较为年轻的路，城市将她梳妆打扮，并赋予了青春的盛装。春天里，路边栽种着各种各种样的花草树木，五彩缤纷，风光旖旎，像一个曼妙少女，一唱三叠，飘逸脱俗，清丽逼人。

早春，沿着道路前行。剪刀似的春风将绿叶裁出，婀娜多姿的柳条，随风飘动，有的甚至垂到地面上，多情地撩拨着行人的脸庞、肩膀。沿途，一些不知名的矮树，这儿一棵那儿一簇，绽放出黄灿灿的嫩芽，有一番“满城尽带黄金甲”气势。而风起的时候，飒飒作响，像极了一团鹅绒荡漾在碧绿的湖面。

季节缠绵流动，花期听候时令。二月梨花盛开。“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唐代丘为这首《左掖梨花》，写尽了大明宫殿梨花胜雪的冷艳，表达了自己清廉的品质，这大概是梨花如雪的圣洁与傲世吧。一场春雨过后，更是梨花带雨，惹人爱怜。

路边的杏花迫不及待地赶趟来了，艳态千姿，胭脂万点，占尽春风。“欲问酒家何处有，路人遥指杏花村”的诗句，让娇美柔嫩的杏花名震天下。“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这是宋代诗人杨万里的咏杏五绝，道出了他对杏花的偏爱。

我只喜爱花蕊，从花心探出，黄黄的甜甜的，像孩子一样幼稚纤细，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引来蝶飞蜂舞。小时候家里有棵杏花树，外婆常常采来做成杏花蜜食，我说：“这杏花采了岂不可惜？”外婆说：“须得采些下来，要不，果子会过于稠密，若遇雨天，就要损落，你就吃不上杏子了！”说完，刮了我一下扬起的小脸上的鼻子。于是我时不时地蹲在树下，天天盼望着杏子快快地长大。有时偷摘一颗，那青杏的苦涩，不可言表，惹得嘴里直流酸水。

杏花是娇羞的，而桃花却是肆意的。三月，这条路上，桃花绝对占据了的主场。道路两旁，层绿之间疏疏密密的桃树，开得热烈，奔放，不拘一格。甚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仔细分辨，这桃花的颜色居然不同，有些奇异。一天与小妹同行，她说可以利用手机扫一扫，品味高科技乐趣，就得知花的类型。欣欣然一试，果真灵验。原来桃花居然有这么多不同类型！绿叶碧桃、红叶碧桃，垂枝碧桃、寿星桃、五色碧桃等等，先前也不知道有这等多的品种。所以世人甚爱桃花，更喜爱拿它作画。《桃花扇》传奇流传广泛，李香君的遭遇被烙印上时代的痕迹，如枷锁套在一对彼此相恋的情人之间，最后鸳鸯拆分，将滴血迹点染成折枝桃花，也为桃花注上一笔浓墨重彩的传奇故事。

思绪回转。骑车爬坡，奔到高架桥拱形最高处，停车驻足。俯瞰，桥下不远处还一片硕大的一眼望不到边的桃树林。潺潺的流水沿着铁路向前流淌，绕着桃林盘旋回转。那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吗？“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初中时期学到这篇文字，就魂绕梦牵的向往那片桃林，可是多年来工厂的扩建占据了这里大片的土地，哪有花树之地？幸而有了极好的政策，得以有了这极好的去处——桃花源。

站在桥上看风景，我也成了别人的风景。顺路而下，没有了爬坡的艰难。每次上下班，踏上这条路，总有感触颇多。人生有上坡就会有下坡，还不止一次地上下颠簸。沿途诸多红绿灯，走走停停，刹车观望，前进，堵车。国道、省道、高架桥、村庄、花朵，一路景致全观。我们原本追寻的是什么，或许被路边的风景所迷恋，耽误了赶路，抑或是因路遇诸多红绿灯而心生怨气？还得时刻提防身边呼啸而过的行人车辆。人生本来就像这条路，有坎坷也有平坦，登上顶峰，才能看到风景，而在顶峰上驻足的人却极少人。至顶，一个人越发落寞 ，还引来关注的、诧异的目光。你们大可不必疑惑，我只是等一等自己的灵魂。

落寞的时候，心底深处掠过一丝幽念，“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你们还好吗？还记起我们青春的颜色么？那张桃树下退了色的合影，你的笑靥那么灿烂，一如这家乡桃花。北国的桃花开了么？江南的杏花谁来扫落，你可拥有黛玉一样花锄吗？唉，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又有谁知我真心？

四月，花神似乎收回了成令。就此这条路上真的没有花了吗？满眼都是绿色，深的浅的，黄的，红的，浅绿的，鹅黄的，绿的海洋，郁郁葱葱，也甚是清新可爱。总是少了些什么吧？

一日，不经意间发现，树丛中冒出花朵，一朵两朵，几日内就开出一片。这儿一簇那儿一簇、愈来愈多。原来是最不昂贵，最不起眼的“月季”。月季，外形酷似玫瑰，且与蔷薇同科，却因每月开一次，越发显得不那么弥足珍贵，高雅稀罕。甚至被古人称为“惑之花”，如同妖媚的女人，因此很少有诗人来赞美她。我偏爱这花，这是女人花，以此花记录女人的月事。唯有东坡大人与我同受：“花开花落不间断，春来春去不相关。牡丹最贵为春晚，芍药虽繁只夏初，惟有此花开不厌，一年常占四时春。”至此，不再担心路上无花了，总有一种花善解人意，一路相随，慰藉心灵。

所以，人有人言，花有花语。每一朵花都在讲述着一个故事，每一个人都有一种情结与偏爱，每一段路总要独自走过与承受。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美景在环路！

相依相随，一路同行，聆听花语，就是一种缘，缘起是相知，相知是缘定。

作者简介：王丽丽，网名，白露，博兴乐安实验学校教师，文学爱好者。诗文散见于《黄河风文苑》、《滨州文学》、《渤海文学》、《家育共享专栏》、《博兴教育在线》等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