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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原(一百三十三)|四季歌

发布时间:2020-07-15 15:25:32    作者:孙殿成 来源:滨州日报/滨州网

四季歌

孙殿成

今年冬寒,建筑工地早就停工,为了等着结算工资,春生眼巴巴等到立春这天。

春生回到家,媳妇乐得合不拢嘴,晚饭煎韭菜盒子,舀得油比平时多出一倍,吃得儿子当当一个劲儿喊香。

吃完饭,看电视,春生两口子坐沙发,当当拿马扎坐到电视跟前。

春生一去半年,心情复杂,两眼瞅着媳妇发呆,媳妇杏眼含嗔:“瞅啥,不认得啦?”

“黑啦!”春生说。

“黑是黑宝贝!”

“也瘦啦!”春生又说。

“没见电视里的女明星嘛,都减肥,俺在家为你瘦!”

春生没话了。

媳妇往春生近前靠了靠:“我问你,在外头想家不想?”

“咋不想!”春生说。

“都咋想?”

“能咋想,心里想!”春生又说。

“都想谁?”

“想咱爹咱妈,想当当,想你,行了吧?”

“你没良心,俺想就想你一个,你想把俺排第四。”

春生没话了。

媳妇又问:“今冬外面冷不冷?”

“冷,夜里冻得睡不着!”

“回来就好啦!”

“嗯!”

“现在还冷吗!”媳妇伸开双臂搂住春生。

“今天是立春,从心里往外暖……”

“爸爸,我要滑板车!”当当眼不离电视,拉大嗓门儿喊。

“作业不好好做,光贪玩。”媳妇不待春生搭腔,先接话。

“赖账!你说爸爸回来就给我买,又说话不算数!”当当大声反驳。

“好,买买买!你个皮孩子,看电视离那么近,不怕眼睛近视啊!”

春生憋不住,笑出声。

媳妇看见,回过头对春生:“笑啥笑,告诉你,要是你在外头动花心,忘了俺娘俩,俺掐死你。”春生媳妇说着,真把手放到春生脖子上。

“在我心中,你就是仙女!”

春生攥住媳妇的小手,不再撒开。

半年前,一纸调令,于洋去往邻省任职,舍下爱妻独留县城。新岗位工作繁忙,加上千里相隔,于洋几个月难得回家一次,爱妻自然孤寂落寞。

一个夏日的周末,于洋的手机滴滴一响,有微信到,于洋掏出手机点开,只见屏幕上显示:落花独立,微雨燕双飞。落款是:妻叶涵。

看完微信,于洋不由心生思念,他仿佛一眼看到了千里之外、身着长裙、伫立阳台、透过细雨向远方遥望的爱妻。可是,于洋疑惑:晏几道词中的联句应该是“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才对,怎么少了“人”字呢,是爱妻疏忽遗漏,还是故意而为?

想到这儿,于洋决定逗一下爱妻,他手指灵动,一副联语跃上机屏:纳得双飞燕,舍却独立人,落款是:夫于洋。  

于洋故意避开相思之情,却似质问埋怨爱妻,为何联句中少了“人”字,莫非你已双燕双飞,从此可就不要我了?!  

千里之外,爱妻收到微信,打开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心说:自己本是一时疏忽,却被爱人误会,这可如何是好?细细思量之后,她莞尔一笑,计上心来,当即给于洋回联一副,联道:窗外有燕舞,身边少人眠。

于洋收到微信,字字读罢,心中不由五味杂陈,他仿佛一下听到了爱妻的嘤嘤诉说:“老公,联中少了‘人’字,其中含意你可知道,我与您相别这么久,窗外每天莺歌燕舞,可我睡觉的时候,身边少个人啊!”

于洋看罢,当即被逗笑,继而,于洋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双眼有些模糊。他一声轻叹,手指灵动,立刻拨通了爱妻的号码……

深秋时节,骤雨轻狂,县城笼罩在烟雨里,街上的行人变得稀少。十字街头的雕塑,就像退潮后裸露的礁石,孤零零立在那里,呈现出孤独无助的景象。

雕塑不远的公路边,泊了一辆三轮助力车,车旁,是一对楚楚可怜的残疾人。男子,一条袖子空空,因为浸透雨,袖筒变成晃动的布片;女子身体矮小,一边肩膀驼起,身体严重畸形。

男人仄歪着身子伏到路面上,他的独臂探到车下,正用扳手扳动螺丝;女子站他身后,双手扯一块塑料薄膜,在为男子遮住淅沥沥飘落的雨丝。雨水在塑料薄膜上打着旋,顺着女子驼起的肩膀流下去,纤薄的衣衫湿透,紧贴到她的脊背上。

男子焦急地忙碌着,他的手忙活一阵,就扔掉扳手,扯起空着的衣袖,擦拭脸上流淌的雨水,可是,链条却始终不能固定到合适的位置。

忽然,男子觉得头顶的雨停了,他扭头看去,只见一把橘色的雨伞罩在了高处。

是一位陌生的小姑娘,她站到驼肩女子身后,用双手举起雨伞,为二人遮起了一片天。

三双目光交汇到一起,碰撞出一串幸福的火花。

就在这时,小姑娘的头顶撑起一把蓝色的雨伞,这是一位中年大妈,她的伞往前举,自己的身体却暴露到秋雨中。

大妈身后,一把粉色的雨伞举起,又遮起了一片天……

两位年轻人跑来,他们挤到车边,不由分说,伏身车下,抢过了扳手。

一把把五颜六色的雨伞往这里聚集,一时间,一幅奇景呈现街头,五颜六色的雨伞,盛开出一枝美丽的花。

三轮车启动。

美丽的花朵化作七彩的花瓣,飘向四面八方。

大雪飘飘,落个不停,世界被涂成白色,白色的光华透着耀眼,夜幕也就收敛了漆黑。

老党员龙大妈睡不着,天将亮她就起床,她用一根红绸带扎住羽绒服的臃肿,拉开了房门。

天井里的积雪挺厚,没过脚腕,龙大妈小心地走到敞棚,扛上铁锨,跨上土篮,出了家门。

大街上很静,嗖嗖的寒风像刀片,刮到脸上生疼。这样的天气,没有急事,谁舍得离开自己的热被窝啊?

一串深深的脚印被龙大妈拖曳着出了村,到了离村不远的石拱桥边停下来。

石拱桥拖曳着的柏油路贯通南北,路上的积雪已经被驶过的车辆轧实,桥头坡道上,结了一层明晃晃的雪冰,轮胎滑行留下的痕迹,看上去就像窗上的冰凌花。

龙大妈铁锨柱地,身体前倾,一耸一耸步上桥旁的高岗,她找到白天取土留下的沙窝,便甩开膀子忙活起来。

龙大妈将一篮篮沙土提到路边,一把一把撒到明晃晃的坡道上,玻璃一样的路面一截一截被沙土覆盖。

一辆落满白雪的小汽车,晃着刺眼的车灯驶来,驶到龙大妈身边停住,车玻璃落下,一位年轻人探出头,他手捏一张百元纸币举到龙大妈面前,龙大妈见状,脸上透出疑惑的神情。

“你这……”

“给你啊,你一大早来撒土,不给钱你让我走吗?”年轻人说。

“孩子,这……不要钱。”龙大妈说。

“不要钱?不要钱你来受这罪干嘛!”

龙大妈瞟了年轻人一眼,轻轻一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龙大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年轻人说:“说的这叫啥话,打从入党那天起,俺就没觉得这是受罪。”

龙大妈的话,不知年轻人听见没有。

责任编辑:杨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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