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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原(一百三十六)|岁月深处的一声叹息——读李登建作品有感

发布时间:2020-07-27 14:46:14    作者:杨玉美 来源:滨州日报/滨州网

岁月深处的一声叹息

——读李登建作品有感

杨玉美

《疼痛的旧风景》(散文二题)不知是不是李登建老师的新作,于我是第一次读到。一篇“庙学校”,一篇“李家祠堂”。两篇文章都是回忆故乡风土人情的,与所有的怀旧文章相似,文章寄托着作者浓浓的乡愁,但不一样的却是充斥在字里行间里的疼痛感,强烈地传导给读者。

《疼痛的旧风景》是李登建老师继《千年乡路》《平原的时间》等一系列平原乡土文化作品之后的又一精品力作。作者以衰败残破的乡村旧风景为背景底色,清晰地勾勒描绘出孙召南老师、永惠和尚、五奶奶、老族长等一个个生动鲜活的人物形象,通过他们的悲喜人生,演绎出一幅苍凉厚重的乡村风情图,这幅图是对历史文明的深情抚摸和对乡土文化的痛切抚慰。

之所以被称为“庙学校”,是因为学校的前身是一座庙宇,庙里曾经有过弥勒佛、观音菩萨诸神,还有手捧《春秋》,秉烛夜读的关公。小庙里曾经有过和尚,也曾经香火缭绕、香客络绎,颠着小脚的五奶奶隔三差五地来进香祈祷,祷告祈福,让诸神护佑乡民平安,她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够考上北京的大学是因为自己对诸神的虔敬,磕头把额头上磕出了疙瘩,诸神显灵对她的关照实现的。可是,一场政治运动打破了平原乡村的平静,不信神的民兵连长赵大炮,率领小分队一通棍棒横扫,把诸神打跑,而之后这位炮手自己却遭到了报应。

“庙学校”是在雨柱如麻、闪电雷鸣的夜晚颓然倒下的,坍塌声和雷声合二为一,在人们心头砸出了一个深坑。”庙学校倒塌时,正是作者和他的同伴们背起书包上小学的年龄,村里就把饲养牲畜的棚舍临时作为学校用,村里的孩子们就在呼吸着驴粪蛋子的气息,伴着如雷的驴叫牛眸声中开启了他们的文化启蒙。开启文化启蒙的是摇晃着脑袋大声念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召南老师。

小庙里曾经的永慧和尚与召南老师的经典的对话引出了那场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我念的经没有人听了,怕是你念的经也得念给自己听了”!召南老师被自己的学生们押上批斗台,戴上高帽子批斗、游街,平静的乡村上演了一出出荒唐闹剧。

书写着“古今忠孝门第,世代诗书人家”的李家祠堂是作者真正的灵魂昄依圣地。祠堂里曾经严厉惩处过违反族规的小兰姑娘,致使性情刚烈的姑娘自杀而亡。族规像一道无字的圣谕,更像是一道负荷着高压电的无形大网,在威严族长的主持下,在李家家族中发挥着神圣不可侵犯的约束作用。祠堂见证着一代代李氏子孙在梁邹平原上诗书耕读、繁衍生息。

然而,世道巨变,激荡的政治风云带来的疾风骤雨冲击着李家祠堂,也冲垮了那道无形的族规巨网。一群胳膊上裹着红箍的人气势汹汹地冲进祠堂,把家先轴子付之一炬,将祠堂贴上了封条。孤独落寞的老族长晚景凄凉,抱持着残丝蛛网般的族道家规病死在破旧的祠堂里。

后来祠堂成了村里的代销点,用来销售柴米油盐酱醋茶,再后来当了大队部,高大的树杈上安装上了高音喇叭,每天播放着革命歌曲。墙上书写着“坚决镇压一切牛鬼蛇神”的大幅标语口号,甚至架上了罗盘式机关枪,成为阶级斗争的岗哨前沿。

李登建老师的这两篇文章,让我想起了著名作家陈忠实的《白鹿原》。有人说史诗般的《白鹿原》是一部农耕文明的沉痛挽歌,西方工业文明对古老中国传统封闭的自耕自足的农耕文化带来严重冲击,使得农耕文明迅速退出历史舞台,这段社会大转折造成的历史演变中,具有一定文化知觉的作家们进行了深刻地反思:绵延几千年的中国乡土文明为中国人的思想播种下了什么样的文化基因,穿行于后工业时代历史隧道中的现代人又应该如何传承这些文化思想。我们是否应该对那段尚未走远的乡土文明做一番追思和回望。

我觉得李登建老师的散文《疼痛的旧风景》与陈忠实的小说《白鹿原》尽管文体不同,作者的地域文化不同,表达方式不同,但是在文理上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在一轮轮的社会变革演进中,庙学校、祠堂消逝了,甚至是延续了几千年的乡村民居院落也渐次消失,但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的哲学命题却不仅仅是压在李家后代,同时也成为压在所有具有故土家园情结的现代人心头的新疼痛。

“庙学校”和“李家祠堂”是传承了几千年的农耕文化和乡土文明的缩影和象征,承载着作者浓浓的怀念和眷恋,这些旧风景在现代工业文明的冲击下摇摇欲坠、风雨飘摇,最终轰然倒塌乃至消失殆尽。作者带着饱满的深情对这些旧风景做最后的回望,于岁月深处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这声叹息沉闷而粗重,忧郁而绵长,从他的胸腔最里层发出,形成强大的心灵冲击波,直击读者的灵魂深处,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

责任编辑:杨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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