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一百五十二）|药

药

孟令新

围着交运早市都转三圈了，可冯玉柱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女人。悔不该当初没留下她的电话，要不怎么会有今天的大费周折呢？

“快点吃，吃完了进城去看你爸”。秋英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催促着还没吃完饭的孩子。小玉涛听妈妈这样说，简直高兴得就要跳起来：“这次不会又是在骗我吧”？秋英听完了儿子的这番话笑了：“机灵鬼，就是你心眼多，这次妈不骗你！”是啊，这样骗孩子的话说多了，连孩子都快不相信自己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老公常年在外打工，自己在家照顾二老和孩子上学，家里还有十多亩地呢，总得要有人来拾种吧。有道是：分居两地的夫妻多贱命，看来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秋英心里一边这样叹息着一边把洗好的碗筷收了起来。

冯玉柱在中建八局的工地上做木工七八年了。由于长年在外面风吹雨淋太阳晒的，四十才出头的他已经是满脸褶子，原来一头黑发多么精神，多么显年轻。可现在的头上竟是生出了不少白发，人真的是不禁老，从虎虎生风的青壮年转眼就人到中年了。在工地上经常有工友和冯玉柱开玩笑：“把嫂子也接来工地上吧，一来夫妻之间互相有个照应，二来也能焕发青春模样，老得慢！”起初冯玉柱对这话是不信的，每次他也总是笑着反驳道：“我和你嫂子都多大岁数了，还扯这个”？可是当他看见工地上那些出出进进的夫妻恩恩爱爱，有说有笑的时候，他的想法慢慢也有所动摇了。

秋英把紫色的长裙拿出来穿在了身上，对着镜子前转身，后挪步。心说还行，就我这身材还能把这压箱底的长裙穿出门去。她拢了拢一头长发心里想着今天就要见到老公了，隐约中升腾出一种莫名的欢喜。妈，快点吧，早点去了就能早点见到爸爸了。秋英这才回过神来和小玉涛走出门去……

上次回家时秋英问玉柱：老公你多长时间没回来了？冯玉柱被老婆的话问住了，这让他的心里多多少少产生了些内疚感和负罪感，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她。他一把抱住了秋英，顺势倒向了床上，可就在两口子进入状态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自己不行了，一下子没有了激情，这是怎么搞得？冯玉柱的头上冒出汗来，自己怎么就不行了呢？是长时间不在一起引起的，还是身体有了毛病。这时的秋英竟躺在床上小声哭起来……他觉得更对不起老婆了。

从家里回来后，冯玉柱就有去医院看看的想法。况且他也去过医院，但每次都是在医院门口徘徊了好久，一想到查出病来这药那药的要花好多钱呢。每次他又都自己把自己劝了回来：反正又不是什么大病，不看也罢。一次偶然的机会，冯玉柱路过交运早市，看见一女人在市场外摆了一个卖地摊，铺在地上的一块白布上赫然写着：中药调理，男女性事。祖传秘方，药到病除。许多人围着，许多人好奇。有人问：这药好用吧？摆摊的女人笑了：好用不好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绝对好用，而且不贵，三天准见效，一个礼拜准祛病根。问话的人赶紧笑着摆手：不试，不试。俺的身体好，老婆满意着呢！围观的人们笑声一片。站在人群里的冯玉柱也笑了，他心想，我有病可我又张不开这个口。那么多人在看着呢。

进城的客车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公路上，靠着妈妈的小玉涛睡着了。秋英不想睡，她也没有在客车上睡觉的习惯。自从老公上次从家里走后，她也觉得挺对不起他的，常年在外打工又干那么累的活，身体受得了才怪呢，这次进城一定劝他找领导换个轻快活干，要是他们领导不同意，那就索性不在工地干了。回家和我一块种地，两口子守在一起过日子多好！夫妻夫妻，不离不弃才是好夫妻呢。至于老公身体问题，没毛病更好，有了毛病也不怕，咱就去医院治。不能心疼钱。她知道老公平日里过日子仔细，心疼花钱。可这次他说了不算，去不去医院他说了也不算，真要是身体有问题，不去也得去，就是绑也得绑去，秋英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心里发着狠，但是转念又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他时，秋英就笑了起来。

冯玉柱在本溪路上鼓足了勇气问路人：大姐，您知道以前在交运早市上摆地摊，有祖传秘方，能中药调理的人现在在哪里摆摊吗？不知道。路人摇了摇头。抚顺路西头上围着一群人，冯玉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飞奔过去，但却又不是。一群人围着的是摆地摊的不假，是卖小家电的，正搞优惠活动呢。这又让他大为失望了一次。冯玉柱并不死心，就又去了四方小村庄一带，一路走一路打听，依然无果。冯玉柱垂头丧气地走在马路上，他想带给老婆意想不到的惊喜。看来他是办不到了，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他走累了，他想歇歇。他找了路边的一块石头坐起来，冯玉柱为了这个办不到的惊喜压抑了太久，他有一种想要哭的感觉。

正午日当头。冯玉柱平息掉那些该死的忧伤站起身来。他心说“去他的药吧”，好好爱老婆，疼儿子，孝顺老人，好好地生活就是一味人间的好药！正在此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小玉涛那快乐而又天真的声音传了过来：爸爸，我和妈妈下车了，快来汽车站接我们吧……

作者简介：孟令新，山东惠民人。文学爱好者，在青岛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