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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原(一百六十五)|年少时节年味浓

发布时间:2021-02-07 16:38:26    作者:肖玉莉 来源:滨州日报/滨州网

年少时节年味浓

肖玉莉


如果说日子是一棵大树,那么年该是这棵大树上最大的骨节儿,而走亲访友则是这个骨节儿上生出的最温情的枝。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小时候,随着日子跨过腊八节、小年这些已带浓浓的年味的节日一步步向新年迈近,我们这些小孩子那期盼的心情像亟待出壳的雏鸟。对小孩子来说,理所当然的认为每个人对新年的到来都是充满希冀的。小孩们期盼过年惦着的是吃吃喝喝,玩个热闹畅快。对大人们来说,可能是个年关,但仍不失希望地盼着早些把自己这一年来的晦气趁着年景儿抖搂一下,以期来年拥有好运;也有富裕人家巴不得趁着过年把自家的喜气向众人展示一回,炫耀炫耀家底儿。无论是富有还是贫穷人家,有一种情思是相似的,那就是期待着在年节里和那些太长时日未曾谋面的亲朋相见,并能亲热地拉着手坐在炕沿儿边叙一叙家常乐事。

新年说到就到,大年初一拜完了年,初二人们就开始了奔忙的走亲戚阶段。正月初二是走姥姥家的日子,但因为我们家距离姥姥家太远,母亲一人又不能带着我们去,并且父亲需要先去看望他的娘舅和妗子,所以我们去姥姥家一般是等到走完姑家后的初四。

说实话,每年初三走姑家我是有点打怵,因为姑姑心直口快,有时会逮着谁的不是说谁。打怵也得去,这是祖祖辈辈的理儿,不看姑,还不看理儿嘛。“不看理儿,也得去看姑!”在母亲的催促下,每到初三吃过早饭,我们就和大伯、二伯、三伯家的哥和姐一一碰头,步调一致地各自回家准备起来。院子里的老黄牛不紧不慢地嚼着干草仿佛知道了我们要去走姑家,投来眼羡的目光。我们这些小字辈的娘家人,像大部队进村一样,浩浩荡荡地进到姑家的院落时,姑总是不紧不慢地从屋里出来,一脸平静地望着我们手忙脚乱地支车子拿东西,没有什么热情的开场白,只是冲我们微微地笑着,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出去玩了一通回到家一样。虽然如此,茶点,饭菜都是精心准备好了,一如既往的丰盛无比,并且菜都是双份的,毕竟是娘家人,在心里也是格外期盼和垂爱的。

进到屋里,姑姑总是先把藏在橱柜里的点心糖果拿出来让我们吃着,然后她就一人去厨房里准备饭菜了。她从来不让我们帮忙,十几个菜样都是姑姑自己一手准备的。等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我们就甩开腮帮子吃起来。姑姑自己不吃,只笑微微地看着我们吃,哥哥姐姐们偶尔也礼貌地让道:姑,你也一起吃吧。姑姑总是说:“我不饿,你们吃吧,多吃点,都吃上。”于是我们兄弟姐妹十几个就“唏哩呼噜”“扑棱吧唧”毫不客气地把“满汉全席”吃个盘碗俱净,这绝对是我们这一年里吃得最放肆的一顿美味佳肴了。

姑姑从来不当面给谁压岁钱,毕竟侄子侄女太多,给不过来。她只是偷偷地给,也不是都给,今年给俩,明年给仨,两三年轮一遍,这是当姑的智慧,也是彼此的秘密,更是对娘家人的偏爱。

初四是女婿给丈人拜年的日子,这一天往往是最热闹的一天,也是我们最期盼的一天。姥姥的四个闺女、女婿,以及若干的外甥外甥女,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每年正月初四,母亲总是早早起来准备,父亲也早就把自行车推到天井里,转转脚蹬,试试车链,点几滴机油,然后再抓着脚蹬用力前前后后转几圈,那车轮就“刷刷”地飞速旋转起来,好似一首昂扬的乐曲迫不及待地催促我们早点出发。等父母把去姥姥家的礼品挂在车把上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我和弟弟坐在父亲的大金鹿自行车上,弟弟坐在前面的横梁上,我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母亲自己骑一辆较轻便的自行车跟在我们身后。母亲车技不好,  骑着骑着会突然“啪”地一下子摔倒在地,这个动作从来都是出人意料的。每次看她那窘迫的样子,我总是忍不住想笑又觉得笑出来不合时宜,所以只好心里偷着乐,但眉眼却是蹙起的。母亲摔倒之后,她会红着脸迅速爬起继续上路,连身上的土都顾不上扑打一下,所以每到姥姥家,细心的亲戚会问上一问,这一问往往会使屋里的说笑提高一个节拍。

当然,如果逢上积雪未融的日子,这一路你会看到许多骑车或走路的人冷不丁地摔个跟头或墩个屁股,这时你就可以敞开怀来大笑了,有时连摔倒的人自己也会跟着笑起来。

由于路途遥远,路上我们会几次停下来溜达一会儿。要求停下来的不是我就是弟弟,因为我们实在受不了那种腿脚胀麻的切肤感觉,就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咬噬你的神经。当我们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脚刚一接触路面,感到似有千万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扎在掌心,随即条件反射般地跳起来,像袋鼠一样蹦跶几下,慢慢地,麻酥的感觉才逐渐减弱、消失。因此我们往往是最早出发但却是最晚到达的。

快到姥姥家过道口时,老远总会看到一个人在那里迎着,要么是舅舅,要么是姥爷。我们就知道该来的亲戚都到了,就剩我们了,父亲于是就紧蹬几下,忽一下就闪到舅(姥爷)的眼前。我们蹦下车子,咧着嘴叫着舅或姥爷,兴奋地跟着走入窄窄的过道进家。刚到门口,没等我们喊呢,舅就先招呼开了:“四哥四姐来了!”其实,母亲这时还没进过道呢。屋子里的人听了舅的这一声招呼,他们或丢下正嗑在嘴边的瓜子,或放下端在手中的茶碗,或咽下口中刚想吐出来的话,一个个挤将出来迎接我们。舅,妗子,姨,姨夫,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眼里盛满关爱的光。俗话说:远道的亲戚格外香,说的就是我们这样的亲戚吧。

姥姥会指指蹿着火苗的铁炉:“冷吧?快过来烤烤。”

妗子会边掀弄被褥边说:“还是上炕暖和暖和吧。”

姨妈则是端着茶碗过来了:“喝点热水就不冷了。”

……

接着是糖果抓过来,塞满我和弟弟的口袋。大人聊大人的,我们孩子们早就悄悄退到院子里,表姐瞅着表妹,表哥看着表弟,只一瞬间的生疏,接着就把自己兜里装着的新鲜玩意儿亮出来,一起热热闹闹地玩起来了。一年不见的生分在骨血的维系下又使我们迅速亲热无比。

满屋子的嘘寒问暖,满院子的欢声笑语在冰冷的空气中荡漾,回旋,慢慢温情四溢。有什么话今天就尽情地说,再相见往往又等一年。

从初五开始,我家的亲戚也陆陆续续地来了,每天都有,一直到正月十五还有人来。正月十五来的那人是父亲因果树结交的一个朋友,算是一个手艺人,给我们家修剪了好几年的苹果树,父亲的修剪技术也是他传授的。那个叔叔一来,就是一整天,用母亲的话说,这人比较黏糊。真的,他像吃了醉枣一样,慢悠悠地说着话,喝着茶,吃着菜,直到下午四五点钟,才慢悠悠地想起推着自行车回家。这时父亲往往会帮他把自行车推到过道里,有时还送他到大马路上,但他一直是絮絮叨叨,嘴里的话像扯不断的棉絮……

那时交通不便,亲朋之间的思念可想而知,即使他们之间的想念再深,也从未说过一个“想”字。但见面时嘴角的微笑,热情的话语,以及相见时伸出的覆盖着满满深情的手,无不透露出对亲友的这份思念。

如今,过年走亲戚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长途跋涉,以及途中造成的腿脚胀麻的感觉,随着年岁的增加,情感也变得内敛含蓄,同时也少了旧日的那份期盼,诉说,甚至热情。便利的交通工具,快捷的视频电话已把那份期盼、絮叨、想念切割开来,淡化得如一缕风,拂过,了然无痕。

作者简介:肖玉莉,教师,阳信人,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喜欢读书,爱好文学。

责任编辑:杨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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