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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原(一百六十七)|想起秫秸花

发布时间:2021-02-18 09:10:24    作者:张洪梅 来源:滨州日报/滨州网

想起秫秸花

张洪梅

在我们这里,秫秸花是在入伏这天种的。

入伏这天,我们这里有吃手擀面的习俗。据说入伏这天吃了手擀面,就能顺利度过酷暑不伤热。这种说法想来也有道理:大热天,煮一锅新麦子手擀面,面滑汤浓,麦香氤氲。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吸溜吸溜,吃它个酣畅淋漓,汗流浃背方才过瘾。出过这次大汗,毛孔都张开了,遇到再热的天气,也会排汗顺畅,避免中暑了。这么好的面汤,无论如何是不能丢弃的,种下秫秸花,还要用面汤再浇一遍,据说浇过面汤水的秫秸花,鸡都不来吃。

我家的秫秸花种子,是对门二大娘家的,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打下的种子呢。

二大娘家院子大,光榆树就种了一长溜儿,都高大挺拔。还有一棵硕大的石榴树。一到春天,满树的石榴花,火红火红的;满树的榆钱,嫩绿嫩绿的。最让人心生羡慕的还是院子东南角那一大墩秫秸花。

秫秸花是一种朴实的花,平时常见的那些单层的、双层的秫秸花,在农家院子里,或是犄角旮旯里,都会生长开花。可是它们比起二大娘家的秫秸花来,就逊色多了。二大娘家的秫秸花,且不说棵儿高大,花儿可都是多层的,粉白的,玫红的,绛紫的,一大朵一大朵,挤挤挨挨,肉肉头头的,煞是可爱。

我家院子小,母亲还养了许多鸡。院子里辟出了一块园子,就是鸡们的天下了。那些鸡在园子里的枣树下觅食,喝水,顺便把生产的肥料给树做了养分。有时候淘气的鸡还要在枣树下,用那锋利的爪子,加上尖锐的嘴巴,扒啊扒,刨啊刨的。粗壮的树根也就罢了,花草怎能忍受这般折腾?所以我们家一直未能种下一草一花。

我一度在想:在自家庭院中,也有一丛鲜艳的秫秸花,那该多好。每当我向母亲说起此事,母亲总说:“院子里养着鸡呢,花儿种不活。你二大娘家的秫秸花,跟在咱家不是一样么,咱两家住对门儿,抬腿就到,想看秸花去你二大娘家去看。”

母亲如此说,二大娘也慢条斯理地说:“来俺家看吧。”二大娘家扣儿姐姐也笑盈盈地说:“来俺家看吧。”

我乐的去二大娘家看花。放了学,扔下书包,跑到二大娘家的院子里,冲二大娘笑笑,二大娘冲我笑笑:“看吧。”我不用说,二大娘就知道我来看花。

秫秸花盛开的季节,几乎天天如此:下午放学回到家,我从肩上摘下书包,往柜子上一扔,就跑去二大娘家看花,看看又开了几朵,花谢了有没有打种子。

这天,我又来看花。扣儿姐姐正在花丛后面。我叫了声:“扣儿姐姐。”

“ 嗯,这花儿!也不见打种子!”扣儿姐姐一边涨红着脸说,一边顺着秫秸花棵儿从下往上一点一点地寻找着。

二大娘家的秫秸花好是好,可是不怎么打种子,这个大家都知道。扣儿姐姐今天是怎么了,说话有些着急呢。

扣儿姐姐吃过晚饭来我家了,我听清楚了她与母亲的对话。

“婶婶,我就是看不惯他。”扣儿姐姐忧心忡忡地说。

母亲点了下头,说:“你娘咋说?”

扣儿姐姐说:“我娘说看着他挺实在,我就是看不惯他,哪里是实在,是憨!”

母亲说:“行,我跟你娘说去。”

在二大娘家。母亲对二大娘说:“嫂子,孩子的婚事,孩子愿意才行。孩子的婚姻不能逼,你没看见有那糊涂爹娘,都把孩子逼疯了吗?”

扣儿姐姐到底是退掉了这桩婚事,扣儿姐像卸了一个大包袱,天天轻松快乐的样子,来我家的趟数更勤了。最让我高兴的是,她告诉我,她家的秫秸花打了三包种子,她要给我留着。

扣儿姐姐给我留了秫秸花种子,还送给了我一个掉了提系儿的大竹筐。入伏的面汤水,母亲放在瓷盆里晾凉。种子种在泥土里,母亲浇过水以后再用面汤水浇一遍。母亲浇完汤水,扣儿姐姐接着就扣上一个竹筐,当然是笑盈盈的。母亲好逗人开心,干活儿时也不例外,扣儿姐姐正在扣筐呢,母亲呵呵笑着,又拉着长音,说:“扣…儿,扣…儿结实啊!”扣儿姐姐直起腰,听出了母亲的一语双关,也呵呵笑起来:“你看俺婶婶,光闹(开玩笑)。”我也跟着笑。筐沿儿周围培了土,我们三个又一人伸出一只右脚,踩着土,围着筐走了一圈儿,合着是踩了三遍。这下可结实了,可这还不算完,我们又在土上压了一溜儿砖,这才放心。

母亲说:“好了,等着明年看花了。”扣儿姐姐也这样说。我高兴地说:“这下扣了大框,长出叶来鸡就捞不着吃了!”我的话刚一落地,母亲又严肃了:“别说呀,别让鸡听见!”

不说了,不说了,我不好意思地冲着母亲吐了吐舌头,又赶忙捂了嘴,再也不敢贸然多说话。哎呀,这秫秸花种的,既小心翼翼,又充满仪式感。

秫秸花种子种到了地里,就种下了希望。我,母亲,还有扣儿姐姐,我们都期待着明年春暖花开呢。当然,我们大家也都期待着扣儿姐,早日遇到中意的那个他呢。

作者简介:张洪梅,女,就职于山东博兴县人民医院。

责任编辑:杨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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