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一百六十九）|劝架

劝架

王中春

腊月二十二这天，一吃过早饭，老婆突然对我说：“他爹，我看今年的肉还不多哩，要不你再去集上割一刀吧。”

我不解，说：“上个集上不是才割了十几斤吗？”

老婆一边关冰箱一边说：“前天来客人不是吃了一块吗？”

前天，有几个文朋诗友来，的确吃了不少。我说：“行啊。”

老婆去给我拿钱。今天是南石集，离家很近，不足一里地。老婆从里屋出来，问：“还骑车吗？”

我接过钱，说：“不骑了，下步走就行。”我往外走的时候，又顺便问了一句：“还买别的吗？”

老婆说：“不买了。”

我揣好钱，走出家门，径直朝集上走去。刚到集头上，忽然发现前面围了好多人，足足有三四十号。看什么呢？出于好奇，我急忙凑上前去，一看，才知道，原来人群里边有两个人正在打架。其中一个人的头已经破了，正在汩汩地往外流血，手里还握着一块砖头；而另一个手里正举着一根鸡蛋粗的木棍朝他砸去。显然，手握砖头的人已经吃了不少亏。当然，手举木棍的人头也破了，只不过脸上的血迹没有手握砖头的人的脸上血迹多。大伙就那么围着看着，议论纷纷，猛地还有人喊了一嗓子“快打110啊”！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走上前去将他们两个人分开。我急了，倏地一下挤进人群，大吼一声：“住手！”

可能事情来的过于突然，抑或我的嗓门过大，竟然吓得手握木棍的人停手了，并呆愣愣地看着我；手握砖头的人也抬起头，眼神里满含期盼，接着，眼泪就滚出了眼窝。

我没有问他俩为何打架，而是不解地问围观的人们：“这样打会出人命的，难道你们一个个都这么麻木吗？”

这时，人群里就有人说话了：“谁敢管？这架势闹不好会伤到自己的，也就你人高马大的不害怕。”

我说：“你个子还小吗？你们就是太麻木了！”

那人不服，又说：“我已经拨打110啦。”

我生气了，说：“就这打法，恐怕110赶到，就已经出人命了。”

大伙一阵交头接耳，说：“现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还管这闲事？！”

我哑然。

这时，就有人开始散去了。那个手握木棍的人也将木棍一丢，走了。

人少了，我就问那个手握砖头的人：“兄弟，不要紧吧？”

那人看了看我，没言语。

我又说：“快去卫生室包包吧，这样不疼吗？”

那人仍然没言语。

蓦地，我想起今天是来割肉的，于是转身也想走。可就在这时，突然来了一个彪形大汉急切地问我：“谁打我儿子来？”

我说：“那人走了。”

彪形大汉一下子不耐烦了，冲我一瞪眼说：“你咋能让他走了呢？”

我哭笑不得，说：“人家待走，我能管得着吗？”

彪形大汉不干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你俩肯定是一伙的，他走了，你走不了，你得对我儿子负责。”

我说：“我是来劝架的，我凭什么要对你儿子负责？你这人还讲理不讲理！”

彪形大汉说：“我不管，反正我儿子受了伤，你得负责医药费、误工费。不然，你甭想走！”

我一看，事情严重了，急忙问手握砖头的人：“你说，我和那人是不是一伙的。”

没想到，他竟然说：“不清楚，也许是一伙的。”

我那个气哟，又赶忙问围观的人。可大伙也说：“不清楚。”

我火了，就冲彪形大汉说：“你松手，我还得割肉去呢！”

彪形大汉一跺脚，说：“拿钱。不然，甭想走！”

我也一跺脚，问：“拿啥钱？”

彪形大汉说：“医药费。”

“啥医药费？”

“你打人了。”

“人不是我打的。”

“可你和他是一伙的。”

我看我已经是解释不清了，就想挣脱开他的手要走，可彪形大汉硬拽着我的胳膊不放。一来二去，又有人喊起来了：“快来看呀，又打起来了。”

我无奈。

这时，警察来了，不容分说，就把我和彪形大汉还有那个手握砖头的人一起带走了。

来到派出所，警察让我站在院子里，先好好反省。我赶忙解释，说：“同志，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打架的，是劝架的。”

警察不信，非要我好好反省。反省就反省呗，我已无话可说。然后，警察又和那个手握砖头的人去了医院。

这一反省，太阳就已经偏西了。我着急，我还要去割肉哩！

不知又过了多久，那人包扎好了，回来了，警察才让我们进屋。然后，问我是哪个村的，叫啥名字，多大了，平素是干什么工作的，结婚了没有？问来问去，我都一一回答。最后，警察又问我跟那个手握木棍的人是不是一伙的？我说：“不是，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人家姓啥叫啥，咋能是一伙的呢？”警察又问那个手握砖头的人。也许，是良心发现，手握砖头的人先是犹豫了一下，后又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赶忙又说：“我跟他真不是一伙的。”警察见我说的不像瞎话，就让我走了。

走出派出所，我顾不得什么，慌忙往集上赶。五六里地，我紧赶慢赶终于赶到集上时，却傻眼了。集上的人早就散尽了。甭说割肉，就连卖肉的影子也没有了。我这才恍然大悟，不是大伙麻木，而是自己太蠢。相形之下，自己反倒成了一个傻瓜，一个标准的大傻瓜！

我望着空荡荡的集市，茫然了。

作者简介：王中春，邹平人，滨州市作协会员，发表小说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