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一百七十一）|借钱

借钱

王中春

林二哥两口子栽完树，从坡里刚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稳，牛大力就来了。牛大力在村里影响不好，是个好吃懒做的主，村里人都烦他，不愿与他交往。平素里，他仗着自己块头大，净做些不讲理的事。大伙虽烦他，却又不敢惹他，因为都打不过他。林二哥两口子平常没少听村人提起他，惧怕他，说他最大的孬处就是借钱不还。为此，村里人尽量都躲着他，不与他家来往。林二哥两口子见他一来，就怵头，恐怕他来借钱。果不其然，牛大力一张嘴就说：“二哥，不好意思，最近手头有点紧，想借你两千块钱。”

二哥的脑袋“嗡”了一下，说：“兄弟，真不凑巧，这不头几天刚买了树苗，手底下还真没有多余的钱。”

二哥说的是实话。没想到牛大力一笑，说：“没事，没有我再到别人家借去。”

牛大力很客气。

临走的时候，牛大力突然像想起什么又问二哥：“在哪里栽树？栽的啥树？”

二哥也没有多想，就说：“在南坡，栽了一百多棵小杏树。”

牛大力走了。

二哥望着他的背影，不解地摇了摇头。

可是，次日一早，他的地邻冯叔就慌慌张张地来了，说：“老二啊，快去看看吧，你昨天栽的树一棵也没有了！”

二哥两口子慌了，急忙跑到地里。果然，一百多棵树苗一棵也不见了。气得二哥直跺脚，愤愤地骂：“这是谁干的？真他娘的缺德！”

二嫂也骂。骂拔她家树苗的人不得好死！

冯叔说：“别骂了，骂也没用。”

冯叔又说：“保准你两口子得罪人了。”

二哥说：“没有啊，就是昨天傍晚牛大力找我借钱，我没借给他。”

冯叔一拍大腿说：“这就对了，这小子千万不能惹。去年我也办了这么一出。他是个小人呢！”

说完，冯叔脸上写满了无奈。

当即，二哥要去派出所告他。冯叔却一把拦住了他，说：“老二啊，你咋不动脑子呢？像这样的事，你告他顶屁用？甭说咱这只是猜测，就是你当场捉住他，送到派出所，顶多罚他俩钱，还不照样放回来。可人你得罪了，往后咋整？犯不着跟这种人较真！”

二哥诧异了，问：“难道村里就没有人能降住他，任他这样随意祸害？”

“唉！”冯叔叹了一口气，说：“咋降？他爹都说管不了，谁降？还是往后做事多动脑子吧！”

细细想想，也是。二哥哑然。

几天后，二哥两口子又去集市上买来树苗，重新栽上。为了安全起见，二哥还在地头上搭了窝棚，一连守护了多天。

很快一年过去了。这天牛大力突然又来了，还是来找二哥借钱。不过，这次二哥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哭丧着脸，而是笑嘻嘻地答应了。牛大力很高兴，慌忙掏出烟来给二哥敬烟。二哥说：“兄弟，你看这样行不？钱倒是有，就是没在手底下，明天早上你来拿好不好？”

牛大力赶忙点头说：“好好好。”

牛大力一走，二嫂却着急了，忙埋怨二哥说：“你咋能答应他呢？他可是个好借不还的主！”

二哥说：“这事，你就别管了。”

吃过晚饭，二哥揣上一盒好烟，要出门。

二嫂问：“你干啥去？”

二哥答：“唱戏去！”

二嫂纳闷了，又问：“不过年不过节的，唱啥戏？”

二哥没再回答，径直出了门。

大街上很静，月光很白。二哥就踏着洁白的月光，直接去了村西头茂林大叔家。

茂林大叔正在看电视，见二哥来了，很惊讶，忙问：“大侄子，你咋来了？”

二哥慌忙敬烟，说：“这不遇上难事了吗？还想麻烦你老人家帮忙。”

茂林大叔点上烟，吸了一口，说：“啥事？你说。”

二哥就咬了咬牙，狠了狠心，说：“我有个朋友想借两千块钱，可我那孩子又正好交学费，一时，又不好驳了我那朋友的面子。所以，就来求助大叔你了。”

茂林大叔很慷慨，说：“这算什么，不就两千块钱吗？你等着。”说着，茂林大叔进了里屋，很快拿出两千块钱递给了二哥。

二哥捧着钱，不知怎的，一时心里竟有了一种酸楚。

第二天一早牛大力拿着这钱高高兴兴地从二哥家走了。

自此，在街上牛大力再碰到二哥二嫂老远就打招呼，仿佛关系一下子亲近了不少。

转眼，春去春又来。这一天，茂林大叔突然急匆匆地进了二哥家，说：“大侄子，不好意思，我来问问你借我的那钱，啥时能还？”

二哥却一下子为难了，说：“大叔，真对不起，我那朋友真他娘的不是人！都快二年了，他也没提这钱的事！要不，您老有空帮我去要？”

茂林大叔很不高兴。

俗话说，进了腊月就是年。眨眼年关到了，茂林大叔实在坐不住了，就又进了二哥家。二哥依然赔笑脸，依然说他那朋友不是人，自己去要了多次，可他就是不还。茂林大叔一下火了，说：“天底下竟还有这号人？！”当即，就同意和二哥去要钱。二哥高兴坏了，急忙领着茂林大叔出了门。沿着大街一直往南走。走着走着，二哥突然停下了，冲街边的一户人家说：“到了。”

茂林大叔一惊，说：“这不是大力家吗？”

二哥说：“对呀，我就是帮这朋友去借的那钱。”

茂林大叔一下子明白了，刚想说什么，就见院门一开，牛大力从里面走出来。牛大力忙冲茂林大叔说：“爹，你俩这是干啥去？”

就见茂林大叔一跺脚，说：“剥你的皮！”

说完，走了。

奇怪的是，自此几年过去了，牛大力再没去找二哥借过钱，茂林大叔也没再提那借钱的事。

作者简介：王中春 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发表小说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