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一百七十四）|治安员

治安员

王中春

牛大力胆子确实大。有一年清明，村里有个小伙去上坟，竟不小心将手机掉在了茔上。想去拿，又不敢。这时，天色已晚，大街上有好多人，都知道他家的茔地在哪，可就是没有一个敢去的。央求来央求去，还是牛大力去给他拿了回来。有人问他害怕不？他一拍胸脯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问的人张口结舌。从此，村里人都叫他“牛大胆”。

一天夜里，大有媳妇竟被一个蒙面人糟蹋了。为此，还惊动了派出所。村长也因此受到了牵连，被乡长好一顿臭骂。村里为了避免类似事情再次发生，决定招一个治安员。可是，当村长满怀信心地问来问去，竟没有一个肯干的。不为别的，单就黑夜里巡逻这一项就难倒了一大片。村长为难了。最后有人推荐了牛大胆。牛大胆却问村长：“巡夜没问题，你到底给多少钱？”村长也没含糊，一跺脚说：“每月两千！”

就这样，牛大胆便成了村里的治安员。

起初村长还怀疑，怕他难以胜任。可一连盯了他几天，见他工作认真负责，也就放了心。

很快麦收到了，村里外出打工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往回返，村里一时又沸腾起来。这一天夜里，二旦也从工地上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可刚到家门口，就见牛大胆正鬼鬼祟祟从里面溜出来。二旦就大吃一惊，问：“牛大胆，你干啥？”

二旦的突然出现，着实吓了他一跳。就见牛大胆一哆嗦，忙说：“我、我……”

夜入民宅非奸即盗。二旦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猛地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牛大胆却不干了，说：“你咋还打人呢？”

二旦说：“打你是轻，我还要报警呢！”

一吵吵，惊醒了屋里正在睡觉的麦花，她慌忙出来问：“怎么了？”

二旦上前就是一巴掌：“都是你俩干的好事！”

麦花一头雾水，忙问：“啥好事？”

气得二旦一跺脚，说：“你问他！”

牛大胆还没有反应过来，仍然木讷地站在原地。麦花纳闷了，心说自己临睡前是将院门闩好了的，咋此时是大开着的呢？陡然，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就气势汹汹地问牛大胆：“你咋在这里呢？”

牛大胆顿觉事情麻烦了，恐怕自己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于是赶忙掏出手机拨打了村长的电话。

村长很快就提溜着裤子跑了过来，见此情景，忙问：“这是怎么了？”

二旦说：“都是村里招的好治安员，半夜三更竟跑到我家里来，这不明目张胆的欺负我吗？”

气得村长一跺脚，说：“你个牛大胆，胆子也忒大了，不好好巡夜，跑到人家家里来干啥？夜入民宅可是犯法的呀！”

牛大胆赶忙解释，说：“这几天抢收小麦我也累了，就破例今晚没有巡夜，吃过晚饭就上炕睡觉了。可是，半夜睡得正酣，猛然被一泡尿憋醒，就在我想爬起来撒尿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家有拨门声。我不放心，就赶出来看……”

二旦不耐烦，说：“放屁！半夜三更的谁会拨我家的门？”

牛大胆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家的院门紧挨着我家卧室的后墙，听得真真的。”

麦花不相信，说：“我咋没听到呢？你分明是另有企图！”

牛大胆苦笑了一下，说：“我有啥企图？就凭你那……”他刚想说“四不像的样”，可欲言又止。

麦花却说：“你有啥企图，你心里明白。”

牛大胆说：“麦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孬好与你们邻居多年，难道你还不了解我？”

麦花哑然。

二旦说：“不管咋说，这事没完。”

村长为难了。好久，才问二旦：“你说这事咋办？”

二旦说：“一是报警，二是罚钱。”

村长说：“报警是万万不行的。”

二旦说：“那就罚钱！”二旦说得很坚决。

村长犹豫了。

牛大胆却不干了，说：“你这不讹人吗？”

村长一看这事情严重了，赶忙让牛大胆先走了。

这一宿，村长彻夜难眠。第二天一早，就找到牛大胆说：“从今往后，这治安员你就别干了。另外，再扣你一千块钱的工钱。”说完，村长拿出一沓钱往桌上一放，走了。

这是他两个月的工资。牛大胆很不服气。

几天后，牛大胆便去了镇上的一家建筑工地，当了小工。

自此，村长临时干起了治安员。

突然，这一天夜里，村长巡夜刚走到村南头，就听到牛俊生的老婆大呼救命。他急忙跑过去一看，简直气疯了。原来是村里的二狗子正欲强暴牛俊生的老婆大花。村长急眼了，立即拨打了“110”。

两天后，从乡里赶回来的村长也没进家，直接找到二旦说：“坏了，兄弟，咱冤枉人家牛大胆了！据二狗子交代，那晚你家的大门是他拨开的，就连大有媳妇被强暴的事也是他干的！”

“啥？”水落石出，二旦的脸腾地红了，立时懊悔不已。

当村长和二旦急匆匆赶到镇上，找到牛大胆时，二旦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说：“大力哥，对不起，是俺错怪你了。”说着，并把村长扣他的那一千块钱还给了他。

牛大胆没言语。

村长说：“快收拾收拾跟我回去，村里离不开你呢！”

牛大胆仍然没言语。

村长急了，又说：“从今往后每月再给你加一千块钱行了吧？”

这时，牛大胆才慢腾腾地说：“俺需要的不是钱。”

村长纳闷了，忙问：“那你需要啥？”

忽然，牛大胆哭了，说：“俺需要的是信任啊！”

村长和二旦都默默低下了头……

作者简介：王中春,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发表小说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