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一百九十三）|钱包

钱包

路来浩

你听说过聚宝盆吗？就是那种放进东西，就会源源不断地冒出同样东西的盆子。生活中也有像聚宝盆一样的宝贝，那是一只怎么也花不完的钱包。

这故事的主角是我的太姥，她还活着的话得一百多岁。不过外婆还健在，提及这个事，外婆特别激动。她说那是老天爷赐予太姥的恩典，是为了表彰我太姥的善良。

作为无神论者，对于老天爷这类事我并不相信，于是追问外婆关于钱包的事，外婆就给我讲了一个美丽的故事。

原来太姥姓吴，叫吴仙儿，据姥姥回忆，太姥是中医世家，家境非常不错，十里八乡的人看病都是要来这儿的。太姥天资聪颖，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很多医术，治病救人更是不在话下，加之她心地善良，从来不乱开药，穷人看病不仅不收钱，有时候还倒贴。不久，她就成了十里八乡的仙女，村子里还没结婚的小伙子都很喜欢她，太姥爷也是。有趣的是，这个钱包还是太姥爷送给太姥的定情信物。

说到这里，我向姥姥提出要看看这个神奇的钱包。可是没想到，姥姥一声长叹啊，原来太姥去世的时候，对这个钱包念念不忘，太姥爷就把钱包烧了，让它随太姥一块去，了一桩心愿。

钱包已毁，故事却还流传着，正如外婆所说，吴家乃是远近闻名的杏林之家，太姥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贤良淑德，当年提亲的人都能踏烂了门槛子。太姥爷姓刘，是个木匠，日子还算过得去，但是与吴家相比那可是天壤之别。太姥爷对这个吴家小姐仰慕已久，借着给吴家修缮房子的机会呢，就和太姥接触上了，经常做个小木兔子，木鸟，哄太姥开心。太姥哪见过这样的东西啊，不免对这个心灵手巧的小伙子产生了好感。可是没过多久，房子修好了，太姥爷再也没有机会再接近太姥了。

说来也奇怪，太姥爷自吴家出来以后，似乎人间蒸发了，消失了一年之久。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了一个精美的牛皮钱包，送给了太姥。

原来是太姥给县长的闺女看病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县长闺女手中的牛皮钱包特别好看，不经意跟太姥爷提了一嘴，好家伙没想到太姥爷就当真了，跑到县长家里打了一年的长工，愣是把这个牛皮钱包换了回来。太姥看着钱包，又看看太姥爷，心里是说不出地感动，当下就决定嫁给太姥爷。但问题来了，刘吴两家相差太大，这事吴老太爷能同意吗？正在二人为此事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令人咋舌的事发生了，吴老太爷竟然同意了。吴家积善之家，都是开明之人，太姥爷做的事吴老太爷看在眼里，他也是被这个真诚的小伙子感动了，他觉得与其让闺女到大户人家受气，不如找一个勤勉、安逸的家庭过日子。

婚后，太姥在刘家虽然不开医馆，但是依旧与人为善，村子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她都帮着照顾，在村子里的口碑非常好。不可思议的是，钱包的事传出来以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去偷抢，大家都说是太姥人好，老天爷赏的，他们没这个命。

农村人喜欢把钱放在炕席子底下，太姥也是这样，每逢村子里赶集买东西，她都是从钱包里拿。可是奇怪事发生了，钱包里的钱只拿不放，钱总是不见少。问了太姥爷，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别提多奇怪了。讲到了这里，邻居叫外婆一块织网，姥姥连忙起身走了，留下求知如渴的我，还有悠闲地外公。外公见外婆出去了，慢条斯理地做起饭来，这个故事的后半段是外公讲的。

“哪有鬼神，那个钱包里的钱是你太姥爷放的！”我当即震惊。

刘家有个花不完的钱包村子里都知道，外公和外婆结婚以后，也多次问过太姥爷和太姥，两位老人都是笑着说，行善积德多做好事，老天爷眼睛亮着嘞。直到有一次外婆和外公吵架，外婆回了娘家，外公去接外婆，太姥爷拉着外公的手喝酒，酒过三巡以后，终于把钱包的真相说了出来。事情是这么一回事，自从太姥嫁到刘家，太姥爷一直觉得很对不住太姥，他总是感觉太姥跟着自己受委屈了。为此他还多次问过太姥，嫁给自己后不后悔，太姥总是笑着骂他傻，嗔怒说以后这样说，就不理他了。可越是这样，太姥爷越是觉得对不起太姥，原来太姥那是锦衣玉食，现在呢，每天粗食布衣，茶米油盐。更重要的是太姥太懂事了，省吃俭用舍不得花一分钱。太姥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觉得实在是亏欠太姥。于是太姥爷每天卖力地干活，挣的钱分成两份，一份交给太姥保管，另一份就偷偷地塞到那个牛皮钱包里，让太姥以为是老天爷觉得她善良，赏的钱，这样呢，她就舍得花了。可是不承想，太姥太聪明了，可没几个月就识破了太姥爷的小伎俩。不过，善良的她并没有拆穿太姥爷，只是跟往常一样节俭地过日子。太姥爷见他不花钱，好几次脸红脖子粗地说：“老天爷赏的钱，你倒是得花呀。”吴老太太只是说，细水长流，老天爷赏的必须花到刀刃上，否则老天爷就不赏了，气得太姥爷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有一次，太姥的弟弟（也是我的舅老爷）办事路过太姥家，顺路看望自己的姐姐。正巧太姥爷给人家做木工去了。大冬天，太姥穿着一件全是补丁的旧棉袄，舅老爷心里不免既气愤又心疼，气愤的是，老刘家竟然舍不得给姐姐穿新衣服，心疼的是，自己姐姐在刘家的受委屈。太姥见状哈哈一笑，随即就把钱包的事告诉了自己的弟弟，舅老爷听罢沉默良久，撂下一句姐姐你是嫁了个好人就走了。

时间不长，某次吴家聚会，席都散了，只剩下舅老爷和太姥爷。舅老爷喝多了，就把这件事又告诉了太姥爷，直夸自己的姐夫真男人，太姥爷听到这里老泪纵横，哭着说，我做的这些算什么呀，你姐姐的恩情，我是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从此以后，太姥和太姥爷二人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是钱包的事却是越传越神。后来外婆出生了，村子里都说钱包的事，他就问太姥，是不是真有这个钱包，太姥为了教育自己的孩子，就说：“行善积德多做好事，老天爷眼睛亮着嘞。”

讲到这里，外婆回来了，外公连忙闭口不谈这个事，对着外婆埋怨说：“你咋才回来呀，饭我早给你做好了，就等你吃嘞……”

作者简介：路来浩，1997年7月生，山东无棣人，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创作作品涉及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主要发表在《鲁西诗人》《渤海》《大平原》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