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二百零二）|蓬莱遇苏轼

蓬莱遇苏轼

董兵

5月29至30日，博兴县作协组织了一场烟台采风之旅，计划参观牟氏庄园、戚继光故居等景点。

牟氏庄园规模恢宏，距今三百余年，是中国目前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封建地主庄园；戚继光故居中东西两座御赐牌坊，历经400多年的风雨仍巍然挺立在栖霞的土地上，两者同是历史悠久却又各具特色，这都令我不禁思索它们能够存世的历史原因和精神意义。是牟墨林施行的“内严外施，以反求正，墨守耕读，霜露箕裘”的家风与处事原则？还是戚继光“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保家卫国之心？

此次烟台之行我本是冲着畅游牟氏庄园而去，结果却在海边与苏轼不期而遇，真是一场意外的惊喜。

提起苏轼，不禁让我想起在密州超然台上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在杭州苏堤上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在徐州黄楼上的“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然而这似乎都离我太远，毕竟隔着宋朝与如今的千年时光，不如此刻面前这座汉白玉的东坡像，让我第一次觉得与苏轼的距离近到触手可及。

站在那座汉白玉雕像之前，在《海市诗》石壁之前，我久久伫立不忍离去，前后左右反复细看，最后才扯着苏轼的衣袖依依惜别，挥一挥衣袖，希望我可以沾他一点才气。

生活中常有一见钟情，亦有日久生情，可见钟情与否和时间长短并无直接关系。而眼前这个大胡子，竟然让我莫名心动又欣喜若狂，怦然如见心中女神。他乡遇故知，仿佛是一种神奇跨越时空的精神相遇，心里一直想之前我们究竟在哪里见过呢？烟台之行总共两天，而留在东坡像前的时间不过短短的十分钟，同样苏东坡也仅在登州（明清时蓬莱称登州府）逗留了短短五日。对于我这枚铁杆苏粉而言，觉得蓬莱之行有这十分钟就已足够，就已不虚此行，忽觉那气势恢宏的牟氏庄园和端庄古朴的戚继光故居，竟都不如这两三平方的苏轼雕像更有魅力。

虽是短短五日，苏轼深入基层了解民意视察海防，为当地百姓做了两件大好事，让他的蓬莱之行成为永恒。首先他上书朝廷，申请免除登州的榷盐制度。后来朝廷果然废除这项不合理的制度，改由盐民直接卖与百姓，官府只收盐税。这样既保护了盐民的生产积极性，又方便了百姓生活，从而大大减轻了当地百姓的负担；其次是当时的登州北接辽国，已处在国防前沿，而苏轼发现这里的防御不尽人意，于是上书朝廷建议加强登州海防，朝廷最终应允。

苏轼来之前早已闻登州海市，然而他在这能停留时日太过短促，因此临别之际他非常渴望一睹海市奇观。为实现这一夙愿，苏轼在海边设坛祭拜，不可思议的是次日竟真见到了海市，苏轼大喜，遂提笔写下《海市诗》并序，全文如下：

予闻登州海市旧矣。父老云：“尝见于春夏，今岁晚不复见矣。”予到官五日而去，以不见为恨，祷于海神广德王之庙，明日见焉，乃作此诗。

东方云海空复空，群仙出没空明中。
荡摇浮世生万象，岂有贝阙藏珠宫。
心知所见皆幻影，敢以耳目烦神工。
岁寒水冷天地闭，为我起蛰鞭鱼龙。
重楼翠阜出霜晓，异事惊倒百岁翁。
人间所得容力取，世外无物谁为雄。
率然有请不我拒，信我人厄非天穷。
潮阳太守南迁归，喜见石廪堆祝融。
自言正直动山鬼，岂知造物哀龙钟。
伸眉一笑岂易得，神之报汝亦已丰。
斜阳万里孤鸟没，但见碧海磨青铜。
新诗绮语亦安用，相与变灭随东风。

诗中上半部分描写了海市奇幻的盛景，下半部分抒发自己对人生的感悟，词句中显然可见诗人坦然面对世事虚实交错，人生辗转沉浮的旷达心态。

关于苏轼见海市之始末，当地民间传说道：

一日东海龙王龙宫闲坐，忽然大殿摇晃不止，心想：这是孙猴子还是哪吒又来闹海，大怒，遂派千里眼、顺风耳出海巡视。他们只见海边一个大胡子正在焚香祭拜，于是回宫禀报龙王，龙王打算派虾兵蟹将上岸拿人。龟丞相见多识广，迈步上前说，焚香祭拜就能让龙宫摇晃的定非常人，千万不可草率行事，待我再去细看再说，于是龙王同意。只见龟丞相腾云驾雾登高一望，发现苏轼乃文曲星下凡，马上返回龙宫禀报。龙王听完三思后说，念苏轼到登州后一心为民办事，如今马上离开，就帮他实现夙愿吧！于是调集虾兵蟹将各施法力，变幻人物，在天空上演一出海市蜃楼奇景。

苏轼离开之后，当地百姓感念苏轼之功，自发在蓬莱阁附近修建苏公祠，供奉苏轼画像。苏公祠门口有一对联“五日登州府，千年苏公祠”，短短一联可见苏轼对蓬莱影响之大，可见当地百姓对苏轼敬重之深，因此当地流传有“为官五日，留情千年”之说。

始于颜值，困于才华，终于人品，可见支撑人走到最后的还是良好的人品。同样苏轼能让人记住让人爱戴的，不仅是他精彩绝妙的文章，更是他一颗真正为国为民的初心。人在做，天在看，真正一心为民请命、为民谋利的人，无论当时有多少流言蜚语，无论要穿越多久的时光，人们心中都不会忘记他的名字。

关于蓬莱与苏轼的这场缘分，同行的舒中主席这样深情地叹道：

一千年，海潮抹平了多少人的足迹

而你，逗留五天仅是过客

让龙王爷摆开蜃楼海市

和神仙一起

逐浪踏雾。无论登州府还是蓬莱城

人生的海市永远始料不及

石像跟前，谁都和你是老相识

信眉一笑，无边的海水更开阔

嘤嘤人语钻进石头上的《海市》诗

就像蜜蜂进入花丛

在相知的喜悦里，时间失去意义

作者简介：董兵，滨州旧镇人，滨州市作协会员，以文字寻找自我，修炼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