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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原(二百零三)|怀念三伯

发布时间:2021-09-15 14:40:05    作者:韩强 来源:滨州日报/滨州网

怀念三伯

韩强

以前不知亲人老去是何种样子,总感觉来日方长,总有弥补的机会,却不知时光终不能挽留,它消灭掉一切,留不下半点痕迹。

爷爷奶奶去世时,我哭,那是看见大人哭也跟着哭,因为还小,不知道伤心。

姥姥去世时,我哭,那是遗憾地哭,那时因为我这喂饱的“外甥狗”一直都没有机会孝顺姥姥,老人家白疼我一场。

大伯、二伯去世时,我也哭,那是因为懂得了亲情的短暂,亲人们的永世不能相见。

而三伯去世时,我却没有哭出来,不是不伤心,而是很伤心,伤心到麻木,痛彻到无声。

今年八月二十一日,也就是阴历的七月十四,中元节。在这天清晨,我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回来吧,你三伯老了。我的心随之一颤,话语凝噎。

这种事本来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因为三伯已经很多天不能起床了,但我还是感到太突然了,谁也不想他会在短短的一个多月就走了。

三伯一生未婚,孤孤单单过了一辈子。有好几个侄子,但跟我是最亲的,八十年代因为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父母打算把我过继于三伯的名下,以便躲避严厉的惩罚。所以,在三伯看来,我应该是他养老送终的唯一依靠,所以多次曾说以后走了要指望于我。虽然三伯对我不曾有养育之恩,但心里也是偏爱于我的。

记得每次赶集,他都会让我坐在自行车上去陪他买东西,总不忘买几个肉包子给我解馋,也曾买几串糖葫芦,羊角蜜等哄我开心。甚至我上学,给我买书包,算盘,还给我买了一本崭新的成语词典。这些是其他侄子都不曾得有过的。

有时候父母下地干活,就把我托付给三伯。偶尔,他也给我讲个故事,还教给我十二生肖儿歌,天干地支,甚至怎么测算年龄和属相。更多的时候是陪我玩,有时候我玩够了,想爸妈了,就会大哭。于是他自己就拧自己的肚皮,啪啪作响,又使我破涕为笑。

三伯的家里始终笼着一缕烟火气,不仅因为他的灶台就在卧室,每天做饭烟气缭绕,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抽旱烟。三伯的烟袋是长杆的,铜嘴旱袋。他每年都自己种几棵烟草,晒干、捻碎。平时时不时地装到烟袋锅里,点火,吧嗒吧嗒吸两口,特别呛人。从我记事起他就吸烟,直到进了养老院都没戒。所以一进他的屋,那种烟火气特别浓郁,加上烧菜炝锅的葱花味,三伯家就有了独特的烟火味。

虽然三伯文化不高,但他干什么事特别认真仔细。记得他在院里种了十来棵苹果树,自己学着修剪、管理,不几年这些树硕果累累,满园飘香。为了藏好苹果,他自己挖地窖,然后一兜一兜从地上挪到地下,吃的时候再从地下背到地面上来。我下去看时,只见地窖四壁光滑,里面规整,像极了一个防空洞。窖藏的苹果,到了冬天依旧新鲜如初,吃一口,嘎嘣脆,甜味也特别悠长。他料理庄稼细心,甚至收获的玉米棒子也要摆放得像墙面一样齐整,一进院落,恍若看到一溜金光闪闪的墙矗立在北屋的檐下。三伯还会编各种笼子、篮子,成了我小时候最喜爱的玩具。它们不仅可以在臂弯上把玩,炫耀,更成了我装蟋蟀和飞鸟的囚笼。

三伯喜欢听评书,每当夏天的傍晚,他都会在家里的几棵枣树下泡一壶茶,轻摇蒲扇,独自闲坐。偶然我心烦去三伯的院子里,闻着满院的花香,看着蜂蝶飞舞,听着书中的传奇,体味着岁月的漫长与历史的悠远,心里瞬间释然。

三伯曾把我画的孔子像和写的毛笔字贴在他家的墙上,应该是一种炫耀或是对我最大的鼓励。虽然我画得很幼稚,写得很糟糕,但是三伯的喜欢让我没有放弃这点爱好,也成为我学习美术的一个起点。

最后一次去看他,他好像明白自己大限不久,有话想和我说,最后还是艰难地挥挥手,对我说:走吧。我想他是想让我多陪会他,哪怕是一会儿,他却怕我耽误工作,不忍心留我。

当把他抬上灵车时,我摸到他冰冷的手,不由地想起,当年的他多么有力,把我举过头顶;如今这干瘦的身体,当年是多么健壮和精神。

当我捧着他的骨灰盒时,我觉得三伯是如此轻,像羽毛一样轻盈。他的温度像骨灰的温度一样慢慢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伯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甚至他的户口簿、身份证,都上交到了派出所。唯一留下的是手机里的一张影像。

在埋下三伯骨灰的那一刻,父亲泪眼婆娑地对我说:“孩子,逢年过节的时候,别忘了给你三伯烧点纸钱。”我的眼泪没敢掉下来,怕父亲会更加伤心。但我知道三伯永远离我而去,再也不能时常看望他了!

如今,三伯去世半月多了。这两天秋雨连绵,我的脑海里还不时想起看望他的日子,心里还想着去送点奶粉或鸡蛋,可我们已天人两隔,心里的悲痛也永远难以弥补。

作者简介:韩强,高级教师,就职于阳信县第一实验学校。喜欢写作,爱好画画。

责任编辑:杨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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