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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原(二百二十二)|父亲的旗帜

发布时间:2022-01-10 15:13:28    作者:张忠华 来源:滨州日报/滨州网

父亲的旗帜

张忠华

2021年12月,父亲离我们远去,享年92岁。

我们一家人护送父亲的遗体回到老家村里,看到巷子里、院子里早已站满父老乡亲们。他们在寒风中良久伫立,悲戚地迎接我的父亲。淳朴、真挚的乡情让悲痛中的我感到温暖。

父亲生在这方土地。用组织评价的话说,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是为人民服务的一生,出色地完成了党组织交给的各项任务。他在革命、战斗、为人民服务中度过他的一生后,最后又完成自己的心愿,回到了生他的这方土地。这方土地默默地迎接、拥抱着自己归来的孩子。

按照有关规定,父亲的遗体上覆盖了中国共产党党旗。他的神态像在世时一样安详,像他这一生一样坦荡……

父亲1930年9月出生,1947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在淮海战役中身负重伤,被评为二等甲级残疾军人。新中国成立后转到地方工作,于1991年离休。

我至今难忘10年前的那个春天,陪父亲去台儿庄和淮海战役烈士陵园的那趟旅程。

那年的清明节前,父亲向我提出:趁现在腿脚还好,想去这两个地方看看。这是老人的夙愿。淮海战役烈士陵园长眠着他的战友;台儿庄是他当年养伤的地方。

在淮海战役烈士陵园,父亲扑倒在烈士纪念碑前,老泪纵横。他颤抖着残缺的手掌,把酒泼洒在碑前,又点上了三支香烟,哭喊着战友们的名字:“64年了!我来看你们了。我给你们带来了香烟,你们看看,这才是真正的烟卷啊!我们光着膀子、光着脚、踩着冰碴子跟敌人战斗时,抽的叶子可不如这个……你们睁开眼看看吧,看看今天,看看你们用生命换来的幸福生活吧!”

我和陵园的管理人员肃立在一旁,为之动容,思绪也随着老人的呼唤声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血洒疆场的激情年代。

1948年11月14日,我华东野战军八纵第二十二师六十五团一营,正在进行着围歼黄百韬兵团最激烈的战斗。父亲当时在一营任通讯班副班长,同时担任营长的警卫工作。一营谭营长被子弹击中腹部和腿部,不能站立指挥战斗,便命令身边的父亲举起指挥旗,按照他的意图继续指挥各连队狙击企图突围逃跑的敌军。很快,我军阵地前留下一片片敌人的尸体。突然,父亲举着指挥旗的右手中弹,无名指被打断。但激战中父亲竟然一时都没有感觉出疼痛。他只记得那天的天气特别冷,战壕里结着薄冰的水漫过战友们的赤脚,年轻的战士们一身泥水血水,坚守阵地,顽强战斗。

打退敌人的又一次进攻后,一手是血的父亲背起谭营长往野战医院方向跑。跑了几十米,又被敌人击中。父亲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营长的头被打烂了。自己的头部、左臂、左手也负了伤。

其他战友把伤势严重的父亲送到医院。救治父亲的朱大夫是谭营长的妻子。看到父亲后就问:谭营长呢?父亲哭着告诉她,营长牺牲了。朱大夫一边哭,一边给父亲包扎伤口……

父亲每每说起这些往事,都心潮难平,湿润的眼睛穿透时空,久久沉浸在难忘的战斗岁月里。他常对我们兄弟说的一句话是:“这个江山来得太不容易,那是多少烈士用鲜血换来的。我们可得好好珍惜!”这句话分量很重,一直激励着我们在各自岗位上尽职尽责、努力奋斗,也时刻警示着我们守初心、知敬畏。

向父亲告别的那天,我久久凝望着老人慈祥的面容,凝视着覆盖在老人那经历过枪林弹雨、艰难险阻的高大身躯上的鲜红的党旗,仿佛又看到当年父亲在战场上高高擎起的那面旗帜……

责任编辑:杨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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