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二百三十二）|不符年景的母子

不符年景的母子

莫柔

按常理来讲，春节前的一切劳作，都是为了过年这段日子的安逸。春节前的一切消费，都是为了过年这段日子的享用。然而，我看到一对母子，却令人怜惜。

今天下午，我骑着电动车进城买了点东西，顺便买了2斤多香蕉。已17点时，我悠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因为刚过完春节几天，所以路上车辆稀疏。

“小妹妹，这家收废品的锁着大门，你用你手机给老板打电话问问，他在哪里了？”路边，一位三十七八岁的中年妇女，抬着胳膊挥着手，拦着我焦急地说。

“好。”我说着下了车子，把车子撑在路边。拿出手机走到废品站大门口，看着张贴在蓝色彩钢门上的电话号码，给老板打电话。

我和老板通话的同时，看了看那位中年妇女。在新年期间，她的穿着打扮让我无比震惊，她蓬头垢面。一头短发好像半年没洗的样子，不但油腻，而且上面落了很多什么碎末。她的头发又像一根根拧成的麻绳。她脸上皮肤倒是挺白，但是貌似几天没洗过了，面容憔悴。她上身里面穿一件藏青色手工缝制棉袄，外面套着一件瘦小且洗得发白的黄色夹克，衣袖短两寸；下身穿一条沾满尘土的黑色旧运动裤，脚穿一双白色旧旅游鞋。她眼含期待地看着我。

“刚过完春节，大家都在忙着走亲戚，怎么穿着这样？就算不像小孩那样过年买新衣服，起码穿着合体，干干净净的。难道在家里收拾这些废品，特意随便穿的？”我惊讶地想。

“你回去吧！老板在他亲戚家了。”我挂了电话，转过头看着她旧电动三轮车上，满车厢的废品说。

我和她说话时才发现她三轮车前面，还坐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和她一样污手垢面。他柴草般的头发上，尘土已很厚；黝黑的小脸上，有着一道道灰尘和油渍的痕迹。他灰色旧棉衣上，套着一件浅绿色旧小马夹。下身穿一条白底黑花的旧棉裤，脚上穿一双银灰色旧棉鞋。

“孩子也穿着旧衣服？他们怎么了！？”我惊异地看着男孩儿，怜悯地想。

“老板不回来吗？”中年妇女问我。

“嗯。他说刚吃饭，让你明天再过来。”我微笑着说。

我话音刚落，看到男孩儿一下子从三轮车上跳下来。他跑到我车子前，从车笼内的方便袋里，拿出两个香蕉。男孩儿双手抱着香蕉，胆怯地看着我。

她不但未阻止男孩儿冒失的举动，反而显得很高兴。仿佛好久没见过香蕉，好不容易能够见到似的。

“看来他们家境很贫困。不然，过年阶段，自己家的零食和水果都吃不完。他是不会有这种举动的，他母亲也会阻拦他。”我同情地看着男孩儿暗想。

男孩儿依然怯怯地看着我。

“小朋友，都给你了。”我笑着走到我的车子前，从车子笼里提出装有香蕉的方便袋，放在他们三轮车前面说，并掰下一根香蕉给他吃。

我笑，是因为出于对她们母子的尊重。

“这麻烦了，在路上都掉下来好几次。明天还得回来。”中年妇女幽怨地说。

“老板在他亲戚家了，暂时回不来。你用那根绳子拢一下。你家里亲戚多吗？”我不知道为什么问出这样的话。也许无意，也许想多聊几句，了解一下他们令人不可思议的背后，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境况。抑或两者均有。

男孩儿站在旁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香蕉。

“小朋友，慢点吃，那些都给你了。带回家去慢慢吃。”我微笑着说。

男孩儿使劲点点头。尔后，他把一根已剥了皮的香蕉，给了中年妇女。转身跑到废品站院墙旁边，玩耍去了。

“俺家亲戚多。可是俺都没去。”中年妇女吃着香蕉，脸庞浮现出浓浓忧伤。

“为什么？”好奇心作祟，我疑惑地问。

“唉！俺那个男人不好好过日子。俺这个样子，不想去。”她哀伤地说。

“你们孩子这么大了，他怎么不好好过日子呢？”我吃惊地问。

“俺们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俺那个男人在外面挣钱，可是拿不回钱来，也不让俺和孩子花钱。”她惆怅地说。

“他挣的钱为什么不拿回来？你和孩子们怎么生活？你们那个大孩子上学的钱又怎么办呢？”

“他都花在外面了，吃喝玩乐，就差赌了。俺和孩子的生活费，他只给一点儿。孩子上学的钱，俺让他父亲和他要。俺要，他不给，说他的钱只进不出。”她伤心地说。

“你平时买衣服吗？”我看着她不合身的外套问。

“俺一直不买衣服，他不让买。俺光穿别人给的旧衣服。”她说着低下了头。

“唉！他怎么这样啊！？你们孩子也很可怜了。”我无奈地感叹。

“别吃！那不是糖！”突然，她瞪大眼睛，怒瞪着男孩儿大声喊。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原来，男孩儿在废品收购站旁，一小堆垃圾里捡起糖纸放进嘴里的同时，还在用脚踩着每一张空糖纸。看样子是踩一踩，感觉一下里面是否有糖。

“小朋友，我这里有糖，给你。”我一下想起，上午我参加别人婚礼时，衣兜里的阿尔卑斯糖还没放下。从衣兜里抓出一把糖，连忙跑过去弯下腰放在男孩儿小手里。男孩儿欢喜地双手捧着，笑着看了看我。“给，小朋友，吃吧！”我剥开一块放进他的嘴里笑着说。

“你洗梳利索、干净一点，他会不会好些？”我接着转回头，看着中年妇女那凌乱且如麻绳的头发问。

“不是，他就是一个不顾家的人。”她低着头无助地说。

“也苦了你的孩子们。”我侧转头，怜悯地看着男孩儿说。

“唉！医生说俺有抑郁症了，是没法办愁的啊！”她无奈地哀叹。

“你快回家吧！天快黑了。为了你的孩子们你也得坚强些，你自己好好的，才能照顾好你的孩子们。回去后，给你小孩儿洗洗头发和脸。干净了，小孩儿也舒服些。”我没有什么好办法帮助她们，只有同情地安慰她说。

“就是啊！”她满面愁容，怅然地说完，解开三轮车上的绳子，重新拢好车厢里的废品。

“小朋友，快和你妈妈回家吧！”我看着还不想走的男孩儿说。

男孩儿乖巧地跑过来，上了三轮车。他以天真无邪的目光望着我，扬起抓着糖的小手向我摆摆手，示意再见。

“再见！小朋友。”我笑着说。

“俺走了。”中年妇女上了三轮车说，她眼睛里流露出无奈和忧伤。

“走吧！路上慢点，别摔着他。”我心情沉重地说。

她点点头，慢慢加速往前走去。

我望着他们母子渐渐远去的踪影，内心感到莫名的伤悲。

由于对她们母子动了恻隐之心，我已被掀起狂澜的心海

难以平静。怀着复杂、低落的心情走在昏暗的夕阳下。

我不想再说什么，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男人哪怕有一

点责任心和担当，新年期间，他们母子也不会落到如此让人揪心的地步。

作者简介：莫柔，本名冯建华，阳信人。文学爱好者，曾发表多篇短篇小说、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