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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原(二百五十八)|燕子飞时

发布时间:2022-06-07 11:16:21    作者:郭忠敏 来源:滨州日报/滨州网

燕子飞时

郭忠敏

燕子是候鸟。小时候,姥姥告诉我:北方冷,燕子每年秋后就会飞往南方过冬。

南方在哪里?姥姥没说。那时候,在自己的想象里,南方应该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后来,上学了。散发着油墨清香的语文课本里,竟然有了燕子娇俏的身影,感到特别亲切。郑振铎先生笔下积伶积俐的燕子,拥有“一身乌黑光亮的羽毛,一对俊俏轻快的翅膀,加上剪刀似的尾巴”。那斜着身子飞翔的画面,尤其是它们回旋落下的轻盈身姿,使压抑了一个冬天的世界,雅韵浮动,逸兴遄飞,成为这个季节画卷中最不可或缺的元素。

姥姥家的外间屋,常年有一个燕子窝。窝里的那一家燕子,偶尔弄脏地面,母亲也从不嫌弃。

小时候,掏鸟蛋、打麻雀的事情没少做。不过,屋顶上的燕子窝从来没有招呼过。这跟家长平时掐破耳朵地嘱咐有关,姥姥常说:我们不留它,它就没地方住了。它跟人类就像一家人,云云。

燕子吃虫子,是益鸟。俗话说:鸽子不吃喘气的,燕子不吃落地的。是指燕子捕捉害虫的方式,可不是说它有洁癖。平常它们的食物,主要都是会飞的昆虫。

喜欢和人类在一起的燕子,房顶成了它最好的栖身之地。鸟类仿佛从来不缺乏优秀的建筑师,而燕子窝设计的最为精致。我见过燕子搭窝,在小河边将泥土和着绒细的草,做成豆粒大小的泥粒儿,衔起来,朝着家的方向一趟接一趟搬运。巢基建在屋顶梁檩和苇板结合处,圈好基沿儿,一圈接一圈黏合,最后建成半碗状的燕巢。

春分,玄鸟至。常常会看到三两只燕子前后追逐,忙忙碌碌,从人们的头顶“叽”一声飞过。就在那一声清脆的鸣叫里,春天的面纱被揭开了。亦送暖、可化雨的春风,使得大地朗润起来,一幅生机盎然的景象。玄鸟至,就是说春分时节燕子回来了。童年,每当到了这时候,我都会盼着去年的燕子归来。期待未曾落空过,因为,每年的春天,它们总会如约而来。

燕子不但是春天的使者,名字还出现在了游戏的歌谣里。有一种游戏,叫“摔瓦屋”。泥团做成的“瓦屋”用力一摔,在鼓起的地方把小手指头塞进去,嘴里头哼唱着:“燕子窝,拨三拨”。

拨完后,出现的大洞,小伙伴得用同样大小的泥团堵上,最后比一比谁赢到的泥团最大。

燕子还是“天气预报员”。有谚语:“燕子低飞,大雨至”。这种天气谚语准得惊人,用科学也不难解释:下雨前,空气湿度加大,气压降低,低空聚集了大量的小昆虫。出现燕子低飞现象,那不过是它们在觅食。

一对燕子,每年能哺育两窝雏燕。有次,一只小燕子从窝里掉了下来。姥姥说:千万不能用手去抓燕子。如果你用手碰了它,秋后它往南方飞的时候,就飞不过大海了。想到它会因此葬身大海,真没敢去抓它,以后也的的确确没有抓过燕子。

《诗经》里把燕子称作“天命玄鸟”,受人喜欢程度可见一斑。跟深受喜爱的燕子比起来,那老鸹就不受待见了。姥姥教过一首歌谣:黑老鸹,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把它爹背到山涧里,把它娘关到屋檐里。把它媳妇背到了炕头上,烙黄饼,擀细汤,不吃不吃,又盛上。

还有老熊,那是大人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的:肚子疼,叫老熊。老熊不在家,叫老八。老八磨刀子,吓得肚子好好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燕子受欢迎的程度,当真首屈一指了。

每年的春天,燕子准能飞回到姥姥家,返回自己的故巢里。从惊蛰的桃始华,到春分的玄鸟至,大自然逐渐结束冬天的默片时代,叽叽喳喳的叫声,一下子增添了许多乐趣,让姥姥家的周围变得更加有声有色。

只是,现在楼房多了,平房也都有了前出厦,燕子还能在户家做窝吗?

小区对面有一家知音琴行,在门口招牌下有一个燕子窝。这家燕子共有七只。两只大燕子,五只小燕子。最先发现的,是三笑先生。他在朋友圈给这一家燕子征集名字。于是,我给它们取了名字。燕子妈妈哆哆,燕子爸爸来来,燕子宝宝咪咪、发发、梭梭、啦啦、兮兮。居住在琴行门口的燕子,给取了这样的名字,也是没谁了吧?!

姥姥说过的南方,其实是东南亚一些国家。冬天到来前,燕子会迁徙到马来半岛,更远甚至到达澳大利亚北部,距离数千公里。小小的燕子,长驱向南。关键是,第二年仍然能准确返回故地,记忆力超群,令人为之惊叹。

有了穿梭往来的燕子,春天的旖旎更让人翫味了。这时,不由自主会想:春天是咋来的?是吹面不寒“送暖入屠苏”的风刮来的?好像不是!因为,那风,原本就是春风。是“沾衣欲湿”潜入夜的雨淋出来的?似乎也不是!因为,那雨是随着宜人的春风来的。春天,或是被燕子衔回来的。

许多年前,姥姥家的燕子,总是衔着春天的口信而来。那时候,我和弟弟经常会坐在姥姥院子里的紫穗槐或者马尾松树下,拖下鞋子,小脚丫靠在一起,小手边点着边唱:盘,盘,盘脚盘。过新年。新年整,菊花顶。掐,掐。捏,捏。红花,绿叶。麦子黄,数大狼。大狼青,数着鹰。鹰不算,数着雁。雁不齐,数着你。小脚,小脚,你过去……

燕子可不跟我俩似的这样闲,展开双翅,嗖地飞了回来,不一会儿又嗖地飞了出去,这一来一去,就越过了哥俩的整个童年。

责任编辑:杨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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