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媒平台

大平原(二百八十七)|​村头的合欢树

发布时间:2022-11-28 15:43:08    作者:赵玉英 来源:滨州日报/滨州网

村头的合欢树

文/赵玉英


老家村头的合欢树,留下了太多的记忆,在我们惊奇的眼里它绝对带有神秘的色彩。风带着种子流浪,鸟带着种子飞翔,多年后村里村外到处都留下了老树的后代,我家门口也种了一棵。

今年春天,门口的合欢树一半的枝杈干枯了,有些伤怀。曾经热闹的院子再也见不到熟悉的身影,暗红色的大门也退了颜色,裸露着片片铁皮的原色,我触摸着门栓上那把还是父母在世时使用过的铜锁,鼻子酸了。当年父母种下合欢树时定是怀着喜悦的心情,满树的嫣红翠绿能映出父母的笑靥。而今,留守在家门口的合欢树,肯定是因为院子里没有烟火气息才失去了生机。树根把铺就的红砖撑得凹凸不平,雨水难以储存,更没养分。孤寂的老树没有人照顾,没人和它说话,也会精神不振。亦或许去年的冬季太冷,春季的倒寒太长!

村头生长着的那两棵合欢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种植的,从我记事起,黢黑苍劲的树干已经长到需要两个大人才能合抱过来。树的东侧是村里的蔬菜基地,因临近河坝汲水方便,四季青菜长得郁郁葱葱。北面是一排低矮土坯房,其中三间是村里的电磨坊,电磨坊西侧是浇地用的电灌站。一条又宽又深的水渠从合欢树荫下蜿蜒而过,把两棵相扶相依的合欢树分成一左一右,分离开的老树像牛郎织女一样隔渠相望。好在树冠枝叶却能相互接连纠缠着,婆娑丰茂,远远看去像座小山头。不知道是树生长年代久了受地形影响,或是种植的时候歪了,一棵树身倾斜着生长,有点谦逊的样子,半大的孩子们都能爬上爬下地玩耍。另一棵合欢树笔直耸立有点骄傲,只有成群麻雀能飞上去,自由自在地在树上欢快地唧唧喳喳,偶尔有灵巧紫燕在树枝间戏舞。

“合欢树”是我长大以后才知道的名字,以前村里人都叫它“马尾树”。春天刚变暖,树冠上抽出一层新枝条,细细密密的芽尖柔嫩柔嫩的,在温暖的春风里,在细润的春雨里恣意舒展。合欢树叶有点像含羞草,敏感。白天叶柄如梳理头发的竹篦子,又像鸭鹅飞禽的翎羽,密密麻麻排列有序,到了晚上树叶自行蜷缩成一缕一缕,真的很像马尾巴一样低垂着。夏季到来雨水丰沛气候适宜,合欢树叶愈加翠绿茂盛,枝叶间长出一串串米粒一样细小的花蕾,几天时间一朵朵桃粉色花朵竞相开放,一丝丝幽香随风扩散开来。一簇簇一片片碧纱红绫般,每一束艳红色绒球上的花瓣柔软得让人不忍触碰,飘逸艳丽如梦如幻,如玉树琼枝仙气十足。两棵交织在一起的树冠错落有致,远远望去像被夕阳羞红了脸,娇艳欲滴,又似朝云暮霞景色迷人。馥郁的馨香引来群群蜂蝶在花间翻飞曼舞,紫燕时不时掠过树梢,寻找那些贪吃花蜜的飞虫。调皮的孩子们攀爬到老树上摘折花枝,编成奇形怪状的花环戴在头上、脖子上和腰间,或将花枝扛在肩上假装花雨伞,那些孩子群里一定有我。

农田浇水时节,清澈甘甜的河水顺着蜿蜒的渠道输送到村庄各方田地,滋养着万物生长。合欢树下的水渠两侧也排满了或坐或蹲浆洗衣服的大姑娘小媳妇,多情的合欢花不时滴溜溜从树上坠下来,落在大姑娘乌黑的发辫上,粉团般的脸颊上平添了一丝娇羞越发清丽。钻进小媳妇白皙丰润的脖颈领里,婀娜多姿的身段倒映在渠水里那么妩媚。白凌凌的河水被头顶上的华盖浸染的一片绯红,潺潺流水承载着合欢花的芳香,携带着渠边人嬉笑怒骂的喧闹声顺流而去,传出很远很远……

那年农村刚刚有了做生意的意识,一位比较有胆识的本村人在外面经商带回了生意伙伴,回村搞饲料加工。主要是收购晒干的槐树叶磨成青饲料,加工点就在磨坊隔壁的空房里。夏天槐树叶是最丰盛的季节,一段时间远近的男女老少到处撸树叶送来出售,每天磨坊与合欢树下都会聚集不少男女老少,热闹非凡。同村一个姑娘十八九岁,性格泼辣胆子大,卖树叶期间与外来做生意的小伙子熟络起来。“合欢花开庭草芳,忘忧花开池水光。”盛开的合欢花也给情窦初开的少女带来无限遐想。夏日的月光温柔地洒在河坝上,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洒在河坝上的两个神秘的人影上。清风徐来,吹开了少女情怀,合欢树下靓男美女的心偷偷贴在了一起。

秋天来的真快,能采摘的树叶越来越少,加工磨坊也不再那么火腾。如先生说书一般巧合,隔壁村里来放电影《刘巧儿》,内容是边区农村少女刘巧儿不同意父亲的包办婚姻,不贪图地主的财力,自己做主嫁给心仪的劳动模范。许是受了“刘巧儿”的蛊惑影响,在加工厂结束后,姑娘跟着外来的生意人远走他乡。这在当时是有辱门风的大事,气得她爹娘发狠话不要这闺女了。多年后,女孩已经为人母,携儿带女一家人回来了。都说世上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也正应了这句话,姑娘爹娘也不再提前事,欣然接受了闺女一家。我想这么长时间,爹娘一定时时刻刻都牵挂着女儿,女儿也必是夜夜梦回故乡吧!

冬去春来,时代变迁,一切往事好像发生在遥不可及的地方。电磨坊早已废弃再无人来磨面粉。那几间之前加工饲料的房子再也没有派上用场,只有那两棵合欢树依旧那么茂盛,灿若流彩。艳丽的花絮从初夏一直开到深秋,一茬落了一茬又开,蜂蝶如期赴约,燕子已在旧房子里安营扎寨,那棵挺拔的合欢树枝桠间多了一个喜鹊窝。树下的水渠依旧流水潺潺履行着使命,只是水渠两边再难见到浣洗衣服的姑娘媳妇,也没有那群天天围着老树爬上爬下的孩子。风吹落一地树叶落花,落到水渠里的花是幸运的,载着花朵的流水也是幸运的,混合着芳香的河水流过小村四方土地,渗入故土的心脏,永远留在故土之上!

若有来世,我愿做故乡的一株合欢树。倚在田园的路旁,根扎进故乡泥土里,深深地不飘也不移,离家不远不近,能一眼看到父母住过的家院。静等有情人来,将美好的愿望说与我听。


作者:赵玉英,滨州市无棣县碣石山人,文学爱好者,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点点滴滴,对文学深沉地热爱与执着。在《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发表《“干娘”石磙》,在写作与赏析平台发表《故乡,是山脚下的流年》,在滨州网发表过《渡口忆事》《旧时光》《浅秋入画》等多篇散文。

责任编辑:王仪

    热门评论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