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 徐珺泽:教育的改变,最重要的是教育者的觉醒

发布时间:2018-03-20 15:32:01    作者:王祖鹏 来源:中国教育研究

以下内容根据 12 月 20 日与徐珺泽的访谈记录整理

徐珺泽 │ 北大附中探月学院教育的痛点:“教育的问题,首先来自于教育者”

谈及当今教育的痛点,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会有不同的答案,对于探月学院的组织发展教练徐珺泽来说,探讨这个问题需要从教育与人的关系开始。

如今我们的教育最大的关注点在于人的头脑——一个人掌握了多少知识、握了什么技能,而人的道德却处在一个被教育忽略的位置。而在中国的传统教育中,更多的却是在探讨一个人应该有怎样的“德”。在珺泽看来,如今这种对头脑和道德关注失衡的教育,多少有一些本末倒置。我们常常说现在社会中有很多人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虽然他们在知识层面可能很优秀,但是他们却只关注自己,甚至为了自己的利益损害他人,而之所以出现这样的人,他们接受的教育难辞其咎。

这样的教育将会是社会的一个大隐患,也会成为我们社会进步的一个重要阻碍。而更理想的教育,在珺泽看来,需要更加关注人的品格和人的社会情绪能力——这才是人之所以称为人的根本。在 AI 到来的时代,这种能力显得更加重要,因为纯知识层面的能力或早或晚将会被 AI 取代。

这个问题的背后,不仅仅在于教育的内容,更在于教育者本身如何认识品格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我们不得不承认,包括学校的老师以及在孩子的教育中其关键作用的家长在内,有相当一部分教育者自身就欠缺对品格的重视。如果教育者自己就忽略的品格的重要性,自然就不会把品格的培养作为教育的重心。即使这样的教育者对孩子进行了品格的教育,他们身上所表现出的言行不一,也将使我们倡导的德育在孩子们敏感的洞察力面前成为一个笑话。

珺泽也提出,当今教育的另一个问题在于缺乏系统观。这可能来源于工业时代开始的分科教育模式。我们知道,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不论是儒家学说还是道家易学都有着很强的系统思维,而在西方同样也有达芬奇这样在多学科均有研究和建树的大家。但是从工业时代开始,分工化程度增加导致教育也相应走向了分科模式,不同学科不同思维之间的关系被割裂开来,接受这样教育的人很难建立起跨学科的系统思维。而缺少系统性思维的结果不仅是缺失学科间的思维联结,在面对个人与社会、个人与家庭等等问题时,也很难建立系统性的思考。这同样会让人对从教育中走出的人如何走入社会并影响社会产生隐忧。

缺乏系统观仅仅是工业时代的教育模式的弊端之一。当前教育体系的线性学习方式,同样已经不能适应今天的 VUCA 时代(VUCA=Volatility 易变性,Uncertainty 不确定性,Complexity 复杂性,Ambiguitiy 模糊性,它是一个形容当今社会的词语)。在这个时代,不仅人本身的需求变得更加多元更加注重个性化的自我实现,而且社会对人的需求也从记忆性的技能变得更加需要自主性和创造性,这些都不是工业时代的教育模式所能解决的。

这两个问题的解决,珺泽认为,首先得从教育者自身开始。换言之,教育的问题,首先来自于教育者。

如果我们想要提倡德智共同发展的教育,那么成人首先需要意识到自身需要成长和觉醒。唯有这样,成人能给孩子的教育才不是空泛的言传,而是真真切切的身教。一个令人欣慰的趋势是,越来越多成人意识到了自我觉醒的必要性。珺泽发现她所在的教练圈、U 理论圈等近年来都在不断地扩大,身边越来越多人加入到了自我觉醒的大军中。毕竟,她说,在这个时代没有向内探索的人是痛苦的。

随着这样的圈子越来越大,这样类型的组织也越来越有影响力,比如说麻省理工大学斯隆商学院倡导 U 理论的 U.Lab 开设的慕课和相关全球运动,都在获得越来越大的关注,而中国也有华德福这样的家长共修团体走入人们的视野。作为教育者的成人的觉醒正在发生。这些组织同样在影响着社会对于系统观的认识。由它们带到教育者群体的观念改变,可能会对未来教育产生不可忽略的积极影响。

未来的教育:“创新出现在边缘”

未来教育会是什么样的?虽然没有人能够预言未来,但从一些实践和理念中,珺泽为我们拼凑出她眼中未来教育的一些轮廓。

目前已经有不少组织在做创新教育的尝试,比如珺泽自己所在的探月学院,比如一土学院,以及云南的很多小型社区学校。在这些实践中,人们尝试做更加整合的教育,将工业时代被割裂的联结重新带到教育中来。在未来教育中,跨学科的学习将会逐渐增多,而且从中小学就会开始。实际上现在流行的 STEAM 教育概念,正印证了这一说法。

同时,未来教育对人内心的探索也会越来越多,例如通过内心反思、正念冥想等方式,引导学生向内觉察。在人工智能大大解放了人对硬知识的需求的时代,教育将更加关注人所以为人的属性。因此艺术类学科也将逐渐被人重视,在当今的时代艺术教育并不受到重视,然而未来人们会发现艺术类学科对人身心整合的重要性。

珺泽认为,未来教育在某方面也许会回归传统——这并不是指形式上的回归传统,而是像我国的儒释道,或者西方的苏格拉底时代一样,淡化了工业时代教育的功利和生产力属性,更加追求人的身心整合。

这种以人为中心的倾向,不可能仅仅发生在学生身上,正如我们上面说的,它必须来自教育者,或者说,来自整个学习共同体。未来的学校将不是一个知识单向传递的场景,而是一个学习共同体,它更接近于一个专门进行共同学习的场景,汇集了整个社会的教育资源,在这个共同体里面的人不局限于年龄段,共同学习、相互学习,成人不占据主导地位,沟通方式更加平等,成人也需要从孩子身上学习。

由于这种身心整合倾向的存在,几乎可以断定,未来教育不可能走向完全的线上化,因为线下的人与人的联结是无法被替代的。正因为教育的属性转变,线下的交流和沟通在教育过程中,会比今天更为重要。

那么教育创新最开始会出现在哪里呢?从 U 理论来看,“创新出现在边缘”。创新更容易出现在既有规则比较薄弱的地带,因为在这样的地带,创新的阻力更小,试错成本也更小。对于教育创新来说,这样的规则同样会适用。

比如说云南近年来出现的一些创新学校,多少会因为在云南竞争压力要小一些,家长对孩子的期望也会低一些,这些环境加上一些独特的机遇,酝酿出了这些创新学校。而孵化于北大附中的探月学院,虽然依附于全国最优秀的高中教育,但它的创始人是几个年轻的高中生,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可以很大胆地进行创新,而没有那么多东西值得畏手畏脚。

未来五年:“被热点效应放大的实践摸索期”

未来五年的教育会有什么变化?毫无疑问,现在社会已经在思考教育的转变,从 2014 年开始的高考改革的体制内探索,到探月、一土等创新学校体制外的探索,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了对于未来教育的探索。

虽然这样的趋势是可喜的,但现在仍然没有一个被验证成熟的模式产生。教育不是消费品,它的生长和成熟都需要足够的时间,目前来看在五年内创新教育仍然不会成为社会的主要力量,它仍然处在一个探索期,它的力量来自于社会各界的涌现。由于时代传播的热点效应,创新教育会被拿在社会的放大镜下观察,吸引越来越多人的关注。毋庸置疑,很多人都在期待着一种新式教育的产生,社会很多人也在对下一代的期望和焦虑中,在适应目前教育模式和尝试新的教育模式之间寻求平衡。对于未来五年的创新教育,珺泽称之为处在一个“实践的松土期”。

“社会创新工作者自己首先要接受创新”

珺泽自己自然也是创新教育实践者们中的一员。她现在在北大附中探月学院做团队教练,帮助到探月学院教师团队的发展。她自己对 U 理论和教练有着很深的思考。这两个方法论已经在社会创新的很多领域得到了应用,珺泽现在试图把它们带到教育创新领域,去帮助探月这样的组织更好地发展。之所以要这么做,珺泽说,一个学校是一个由教育者、学生等等组成的一个系统,如果这个系统希望推动教育创新,那么这个系统本身必须是支持创新的。创新是一个相互关联的体系,里面的所有人、他们的工作方式和思维方式,都需要支持创新。珺泽所做的就是帮助这个体系搭建创新的土壤,使得创新教育可以在这片土壤上生长。

同时,正如前文所说的,珺泽关注将身心更完整的理论带到教师成长中来,因为教育始于教育者,如果我们希望学生成为身心完整的人,老师虽然不可能是完美的,但需要意识到身心完整的重要性,并且向这个方向努力。从这个角度来讲,珺泽在实践的是对教育者的教育,也许也是教育中最难的部分。

“未来教育的本质是回归人,人的改变是最难的”

从珺泽的过往教育经历来看,孩子本来就是面向未来的。不论是孩子的意识进化层级,还是对于事物本质的穿透力,其实在孩子的阶段都是开放的,反倒是在变成成人的过程中逐渐被掩盖。所以对于这些事情,孩子并不需要成人教什么;作为教育者,真正需要做的是自身的成长,并且在这种成长的过程中,与孩子共创未来。在未来的教育中,孩子会处于一个创造未来的主动地位,成人主要扮演者帮助他们提供状态和方法论的角色。

在珺泽眼中,未来教育并不是一个特别炫酷的东西,相反,它意味着回归人的本性,帮助人看清楚人为何为人,人来到这个世界的目标,这样的本质性的问题。

“人的改变是最难的。科技的改变、教育的设施,都是相对容易解决的问题。但是回归人本质的教育,必须教育者本身有这样的认识和觉醒。为了达到这样的目标,教育共同体中的人需要彼此照镜子,相互提醒,共同成长。”

责任编辑:王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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