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着门缝看历史】（119）千年前黄河逼着棣州城搬迁，才有了今日的惠民城

黄土黄水黄谷好，秋风秋雨秋蛩吵。

自古民生多艰难，一声呼啸一梦遥。

淅淅沥沥的雨，断断续续的风，说不清的黄河支流携带着泥沙滚滚流向渤海湾。绕着棣州城的这一条是主流，数年来，不断地漫过河堤，直接围困州衙，更别说棣州的老百姓了。这是宋朝的大中祥符五年（1012年）的秋天，蜀黍、谷子都弯了腰，正是收获穗子和下种萝卜、白菜的季节。

秋汛，秋汛，秋汛，告急的文书催命符一般随着汛兵的马蹄“噗噗嗒嗒”，不断地传来。这是七月二十五的一大早，前夜过了子时还在报警，城门大开，灯笼火把一长串，从衙门口直到大堤上。张知州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和衣倒下不到一个时辰，就在衙门里待不住了，黄河大堤若开了口子，整个州城将万劫不复，到那时，别说自己的乌纱帽了，恐怕连脑袋也保不住。他不敢犹豫，带着随从出南城门，步行一里即爬上黄河大堤。晨曦的微亮里，黄河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悄无声息，脚下的大堤似乎在微微颤抖，大水离堤面只有大约二三尺，蹲下来似乎就能够着水了。回头望去，薄雾里，三面环水的州城就在脚底下。

棣州城四四方方，东西南北各二里有余。土筑的城墙比大堤还矮六尺，像个锅底扣在地上。黄河从西南弧形而来，绕城南面而过，流向东北，把这个州城半圆弧围在怀里，周边的村庄、田野，炊烟袅袅、金黄一片，正是大丰收的时节。

张知州看到汛兵们三五一组，正沿河巡察，隔开七八丈就是一垛一垛的麻包，另有一些汛兵衣衫不整、横七竖八地倒在大堤上，身下只铺着草席子，身上只盖着布单子。执勤的军曹看到知州大人刚要喊，知州连忙摆手示意。突然，上游打马跑来一名令兵，距离知州尚有十几丈远，“吁——”一勒马缰绳，令兵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报！大人，聂马埽险工涨水，民夫吃紧，请速派援兵！”

看到风平浪静，黄河无声无息，知州就感觉头皮发麻。他知道，汛期的黄河，安静期就是快速涨水时，是最危险的时刻。尚未来得及作出决策，就感觉脚底下似乎抖得更厉害了，就见黄河水唰唰地一个劲地回落。“我的妈呀！”知州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他知道，别处开口子了。回过味来，知州带着哭声喊：“敲锣！敲锣！快敲锣！通知堤下百姓快逃！”就见上游约有十里处，黄水一片，很快的，水锋就到了州城。聂马埽决口了！

逃难的百姓拖儿带女，其惨状不可复述。水退之后，棣州城淤泥五六尺厚，知州衙门的大堂只剩下上半截，活下来的人们还得生活下去，他们擦干眼泪，就地造屋。朝廷抚恤民众，发下钱粮，宋真宗皇帝一边下特旨：因为遭遇水灾，流民回归本土者，三年恢复期内，免除一切租税。另一边，派出朝廷官员前往棣州堵复决口。棣州百姓筚路蓝缕，忍饥挨饿，出力出伕，来年，聂马埽决口堵复了，可是，秋汛时节，李民湾又开口了。张知州上书朝廷，请求迁移州城以避水患，知天雄军的寇准也上书请求迁移棣州州城，而朝堂上部分大臣如孙冲等人则主张继续堵复决口。于是，宋真宗派孙冲到棣州视察，回京后，孙冲上报皇帝主张加固城池、堵复决口，没有必要搬迁州城。皇帝听从了孙冲的意见，任命他为棣州知州。

新任的棣州知州孙冲到任了，他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是一名酷吏，一意孤行，强行搜刮民间财富、征调百姓、日夜上工，历时一年，终于将决口堵复了。

天不遂人愿，大中祥符七年的深秋，黄河在滨州安定镇漫溢，棣州人心惶惶，到了初冬，黄河又肆虐，棣州城危在旦夕，河北都转运使李仕衡上书皇帝，重提迁移棣州城，建议将州城迁移至七十里外的阳信县南八方泊南岸的乔家庄，得到朝廷的批准。孙冲也发现大事不妙，大中祥符八年，即1015年正月十七日，带着棣州百姓赶着车、拉上粮食衣被，呼儿唤女，扶老携幼直奔新州城。这就是今日的惠民城。

就在棣州城搬迁之后不久，黄河决口了，棣州城被淹没在水下一丈多深处。万幸，棣州百姓逃过了一劫。

扒着门缝看历史。还原历史是不可能的，因为历史的时空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所谓人不可能踏进同一条河流，就是这个道理。同样，南宋高宗建炎二年，即1128年，宋朝东京留守杜充掘开黄河之前的滨州境内的黄河绝大多数深埋地下，说不清楚了。

扒着门缝看历史。直到民国时期，滨州境内一直是处处大洼，河湖纵横。从邹平北部平原地区到博兴，再到今日黄河北部的滨城、沾化、惠民、阳信、无棣，都是低洼地，水面面积达到甚至超过整个面积的一半。民国时期，惠民城北面的大片水面与阳信县连成一篇，曾经广种水稻，也是一景。古阳信县八景的“南泊渔歌”，即指此处。

扒着门缝看历史。这篇文章是我根据历史资料编写的，基本情况是依据史料，只是略有加工。如大中祥符五年的正月决口，我改为秋天。古代资料不仅干巴巴的，而且又十分匮乏，再者也是自己能力不够，搜集史料不能穷尽，故只能看到历史的一点。留存《宋史》资料如下。第一，《宋史》列传五十八，李仕衡传：“棣州污下苦水患，仕衡奏徙州西北七十里，既而大水没故城丈余。”第二，《宋史》列传五十八，孙冲传：“河决棣州，知天雄军寇准请徙州治河，命冲往按视。还言：‘徙州动民，亦未免治堤，不若塞河为便’。遂以冲知棣州，自秋至春，凡四决，冲皆塞之，就除殿中侍御史。准为枢密使，卒徙州阳信。而冲坐守护河堤过严，民输送往来堤上者辄谤之，为使者论奏，徙知襄州。冲复上疏论徙州非便，著《河书》以献。”孙冲传的文字深藏许多的秘密，“自秋至春，凡四决，冲皆塞之，就除殿中侍御史。”他四次强行堵复决口，升职了，却是百姓汗水、泪水甚至是血水铺就的。

2020年9月15日晚上，秋雨，秋雨，又是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