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以满腔热血灌溉挚爱故土
4、创业艰难百战多 由于地处北镇的街里，随着北镇机关单位地不断迁入，城乡建设的加快，再加之城区主要道路的建设和拓宽等诸多原因，“五四”的土地不断被征用。虽然有时征用的土地会有相应的土地来置换，但有时置换来的土地是不宜耕种的土地，这就让村子里原本耕地稀少的局面变得更加紧张了。 姥爷说：“当时我想这地没法产粮食，让乡亲们吃啥呢？总不能建个工厂生产螺丝吃吧！我一下就想通了，工厂生产螺丝虽然不能直接吃，但是可以卖了换钱啊，有了钱乡亲们不光能买到粮食吃，搞好了还能吃上肉。”在大队会议上姥爷就提出了搞产业这个想法，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大队的干部们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样谁也没干过国家能允许嘛！有人说搞产业有人家大厂子、有政府，咱跟着掺和啥！也有人支持，说可以试一试，但能搞什么产业好呢？…… 听到这里我开始为姥爷担心了，问题这么多，以为姥爷要打退堂鼓了，就无奈地问姥爷：“这可咋办啊？”姥爷却笑了笑，说：“大家提了这些问题就说明大家不想再这样穷下去了，想过好日子，心里都有这个念想，问题和困难就都不是事儿了。”我为自己的幼稚而笑，心想：“这可真是个老革命啊！问题能比子弹还可怕嘛？困难能比敌人更厉害嘛？” 但是问题还是要解决，回到家姥爷就睡不着了，一夜辗转反侧，接下来的几天也是在不断苦思冥想中度过的。在又一次的大队会议上，姥爷谈了谈自己的看法：“国家没有明文规定说让大队搞产业，但也没说不让啊！共产党就是让老百姓过好日子，咱搞产业就是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我看咱搞产业这事行！再就是咱搞什么能干过人家大厂子呢，咱捡着人家大厂子不愿干的、又投钱少见效快的东西啊！ ”这一番话下来，大家心里的疑虑打消了不少，“务虚会”就一下变成了“务实会”，干什么！怎么干！在哪干！谁来干！等等一系列的议程开始讨论起来。 最终，经过几次商议决定利用大队闲置的大院作为厂房，生产老百姓家家都会用得到的火炉子和市区建设急需的下水道箅子。姥爷在村里选了几个有点文化的、干活手巧麻利的从收拾厂房、预备设备、搬运原材料一步步地干了起来。到了年底一结算，当年就盈利了三千元(第二年获利更是达到了一万七千元) ，大家都喜上眉梢，有人说还上前期的贷款咱分红买肉吃吧，可姥爷不同意这么快就分红，刚过了“三年自然灾害”不能忘了疼，咱得留一部分钱来应急， 另外咱的生产规模扩大也得用钱。大家一下就平静了， 此刻大家都感想颇多，是以前受苦受穷的日子也想起来了，是干产业这一年起早贪黑的不容易也想起来了，再看看账上的钱，要想顿顿都吃肉咱就还得卯着劲地干， 还得琢磨着怎么干得更好。 
五四铸造厂生产的井盖至今仍在使用(黄河三路渤海八路 滨州医学院家属院) 有了这次成功的喜悦和积累的经验，“五四”人的积极性更高了、思想也更加解放了，大家纷纷献计献策、出工出力。在这种形势下，大队决心要把村办产业升级，搞先进的、大型的产业，和大工厂比一比赛一赛，经过研究决定准备筹建一个翻砂铸件厂，生产大型设备。 然而知易行难，一个又一个更艰难的问题摆在了“五四”人的面前。首先是资金的问题，村办企业的盈利看似不少，可对于铸造厂的建设来说还是有点杯水车薪。杜宪文书记首先发了话：“没有钱，不还有我这张老脸嘛！我去镇上、地区、信用社跑贷款，买了设备押给他们，不行咱还有地！ ”但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在六十年代，国家的发展还没有那么快，地方政府和信用社就是想把钱借给你搞产业也没有那么多啊，更何况还有很多项目都需要资金支持。杜书记带回来的钱还是不够铸造厂的建设， 姥爷又是几天几夜没休息好，每天就是呆呆地看着天。 一天晚上，等我的大舅和妈妈都睡下了，姥爷把姥姥拉进了里屋，语重心长和姥姥说：“我复员拿回来的材料放哪了？ ”姥姥感到诧异，便问：“在箱子底压着了，你干啥？还想回去嘛！”姥爷憨憨地笑笑说：“拿出来，我想再看看！ ”姥姥无奈只能拿给他。姥爷接过姥姥递过来的手绢包，一把揣进了怀里，说：“明天天亮了我仔细看看，睡吧！”姥姥说：“那你把里面的钱拿出来。”姥爷装傻回答道：“啥钱啊？ ”“复员费”姥姥悄悄地说。姥爷又一本正经起来“昂……，看完了明天一块还给你。”姥姥转身放衣服的功夫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猛地一回头，低声吼道：“你想干啥！拿钱去买设备嘛！”姥爷愣愣地没说话。姥姥一下就急了，伸手就往姥爷怀里夺，说：“拿来！你去要饭盖厂子我都不管，这是咱家的家底，不能动！”姥爷死死捂住手绢包不放，说：“这钱是国家发的，就是要用在老百姓身上的。”双方僵持不下，谁也不肯放手，姥爷猛地往怀里一怔抢在了手里，突然转变了语气说：“等挣了钱就还给你，咱家分了红也不都是你的。”姥姥又急又气，可看着姥爷满是血丝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信念，无可奈何地坐在了床上，不再言语，可自己却流了一夜的泪。就这样，姥爷连“骗”带“抢”地把复员费拿了出来。 第二天，姥爷召集大伙开会，提出了大家集资建厂的想法， 有人就说：“这刚能吃上饭，谁家能拿出钱了盖厂子啊，万一赔了咋办。”姥爷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沉沉的”手绢包，说：“我 先掏！我把全家押在这，大家一起集资，挣了钱一起分红，赔了我领着一家子要饭还给大家。”有人看见了里面还有复员军人的证明，连呼不行，说：“老游这可不行啊，这是你一家子的命啊！”姥爷扶着桌子不说话，看着大伙，大伙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头不语。就在会后的第三天，大队工作人员都把家里压箱底的钱拿了出来，什么也没有多说，先开全村动员大会，再挨家挨户做工作，最终凑齐了全村的集资款。这一次不光钱凑齐了，人心也凑齐了，大家看到了共产党员话不多、真拼命的品格，看到了共产党不低头、为百姓的作风。 钱凑得差不多了，大家开始分头行动了，大队派出一拨人出去定设备、学技术，姥爷则带领一拨人留在家里建厂房。因为原来小小的场院根本无法满足铸件厂的要求，所以得盖一个新的、更大的大厂房才行。 选好了厂址，出了设计图，姥爷就开始带着大伙泡在工地上没日没夜地赶工期，他们定下的目标是等派出去的人回来等让他们见到厂房的雏形。正当工程不断加快建设进度时，大队筹措的资金不够了，无法供应建设材料，工地上刚打好了地基、起了一段围墙， 就被迫停工了。没办法姥爷只能让大家先回家休息几天，自己又凑齐大队成员开会商量对策，停工的这天姥爷上午就回家了。回到家里正赶上姥姥做好午饭，姥姥没好气地说：“今天工地上不管饭吗？怎么月亮还没出来就回来了！”姥爷坐下喝了口水说了句：“停工了！”就闷头吃起饭来。姥姥越看越气：“没做着你的饭，你吃了我们吃啥！”姥爷又抢着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出了门。姥爷围着村子转了一圈，来到离厂房不远的空地上蹲下，望着停工的工地，一颗接着一颗地抽起烟来。姥姥吃过饭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分了，想想姥爷天天早出晚归的，这好不容易回家吃顿饭还让自己撵了出去，心里怪不是滋味，索性收拾完就出来找姥爷。等找到姥爷，看见他蹲在那抽烟，心里的火又窜上来了，跑上去边用脚驱着地上的烟蒂边说道：“魔障了嘛！抽这些烟！” 姥爷低头看姥姥脚下的时候突然大声叫起来：“砖头！有砖头！”姥姥被吓了一大跳，原来是姥爷看见了空地里被浮土遮掩的砖头，又抬头望去看着这一大片空地上依稀可见的砖头瓦砾，姥爷决定捡砖头来盖厂房。就这样干部们带领着全村无论老少都跑出家捡砖头，那场面估计也成了一景，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五四”人 捡的砖头里能炼出宝贝呢！ 当略带斑驳的“新厂房”里机器试运行的声音响起时，大队干部们都激动地眼含热泪，不容易啊，“五四”人自己的翻砂铸造厂终于投产运行了，这段创业史被载入了北镇志——“1965 年， 五四大队兴办翻砂厂”。 听到这里，我以为翻砂厂就要加大马力生产，很快就要有收益了，便问姥爷：“每月能生产多少？盈利多少啊？ ”姥爷笑笑说：“你以为刨好了地，撒上种， 就能结果子啊！不得浇水、施肥、除草啊！刚开始咱办不了这些‘大家伙’啊！出去学习的人也是一知半解的，关键的东西咱弄不了，产不好啊！”我一下傻眼了，这可咋办，抬头看看姥爷期望得到答案。姥爷接着说：“没法子，咱只能想办法出去请‘高人’，去济南、青岛、潍坊的大厂子学技术，人家不愿意教，咱队里就花了高价请了个退休的老师傅，勉强可以进行正常的生产了。后来文化大革命来了，大厂子里的知识分子很多被打成了‘右派’，有的在当地待不下去了，咱就想法设法的帮着他们在‘五四’安了家，算是请来了高手，咱就能自己生产车床、牛头刨、龙门刨了。” 
龙门刨床，主要用于刨削大型工件，也可在工作台上装夹多个零件同时加工，是工业的母机。 根据官方的记载，五四翻砂厂是北镇地区最早的村办企业，也是当时北镇为数不多的几个实业之一。在投产初期为国营企业加工零配件，当年就创产值七十余万元，纯利润达三十万。经过几年发展，固定资产近千万元，生产的龙门刨行销大半个中国(最远销售北至东三省、南至湖北武汉) ，每年创产值 2000 万元左右，在周边村队农民工值只有几角钱时，“五四”的工值已经达到了 2.8 元。 在翻砂厂运行成熟之后，大队又相继筹建了麻刀厂、蓄电池厂、橡胶厂、汽车修理厂等产业，拥有各类大小机床 20 多台，厂房车间数千平方米。至此，“五四”已经完全摆脱了解放初期那种“靠农无耕地，靠工无产业，经商受限制，招工不够格(农业户口) ，生活靠救济”的尴尬局面，乡亲们都喜上眉梢，对未来美好生活充满了希望。 姥爷说乡亲们的情绪被点燃了，对大队的工作信任、支持，大队建设、发展的势头持续高涨。有了发展成果要先惠及乡亲们， 乡亲们的衣食住行都可以依靠大队，村民可以先向大队借钱买碳、买粮、盖房，到了年终分红时再从自己分红中扣除；有的家庭人 口多但劳力少就会超支，这样的情况可以延缓还款时间。村里许多房屋年久失修透风漏雨甚至倒塌伤人，大队就是贷款也要先帮乡亲们修房、盖房。乡亲们看病问题大队也是完全负责的，在人民医院见到是拿着“五四”大队开的介绍信来看病的，就优先予以治疗，人民医院再定期来大队算账，大队开支票统一结算。村里还每人每月发放购粮款，每年发放生活取暖煤，村里安装了变压器、通了自来水，生活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少人慕名而来落户、攀亲、就业。“五四”这片小小的土地沸腾了！ “五四”的蓬勃发展轰动了鲁北，引起了地区甚至是省里的关注，各地都组织人员来参观学习，姥爷和大队支部的成员以及部分优秀村民还被派去外地介绍经验、教授技术。近水楼台先得月，周边的耿家、郝家、高杜等几个村在“五四”的带动和帮助下也迅速搞起了产业，并在资金和技术人员培训方面给予了很大帮助 使得北镇的经济出现了一次发展的高潮。 姥爷说：“外面的人都开始认可‘五四’这个名称了，‘五四’ 的信誉好、打得响、有知名度和影响力，到哪买东西只要有大队的介绍信可以先赊账，再也不是以前的‘街滑子’了。”姥爷没有辜负乡亲们的信任，他们村党支部带领全村人经过不懈努力，改变了一穷二白的面貌，富足的生活得以实现，这就是一个共产党人的责任和担当。用默默的坚守和坚毅的行动担着全村人的梦奋勇前行，没有怨言，不求回报，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就是姥爷和村支部的信念，更是中国共产党和千千万万共产党员的理想信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