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档案
孙金沂,男,汉族,1935年9月生,中共党员,山东省滨州市阳信县水落坡镇侯坞村人,1947年2月参军,渤海军区教导旅二团司号员。1954年,从部队复员回到家乡。
“我们在部队的时候,全都是靠吹号来联系的,冲锋的时候吹冲锋号,睡觉的时候吹睡觉号,吃饭的时候吹吃饭号……别看我小,我可以调动千军万马。”渤海军区教导旅老战士孙金沂说。
10月22日,在阳信县水落坡镇侯坞村,记者见到了老战士孙金沂。孙金沂头发斑白,眼不花耳不聋,思维清晰,讲起话来声音洪亮。说起在部队的经历,孙金沂滔滔不绝,一气讲了1个多小时。听着孙金沂老人的讲述,记者仿佛回到了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
能调动千军万马的小号手
孙金沂出生于阳信县一个农民家庭,除了他,家里还有兄妹4人。在他7岁那年,父亲患病去世,母亲带着5个孩子艰难度日。
孙金沂12岁的时候,他的一位远房表哥把一个伤员送到他家里养伤。他的表哥随三五九旅到渤海区征兵,负责后勤工作。伤员叫张鳌,也是三五九旅的,老家是河北衡水。张鳌养伤期间,孙金沂的母亲带着两个女儿去要饭,把要来的最好的东西给他吃。张鳌养好伤后,孙金沂一家又雇了一头小毛驴让他骑着,并一路把他送到了三里庄。
孙金沂也想当兵,就偷偷跟着表哥去了离家20多公里的老观王庄应征。表哥嫌他年龄小,回绝了他。部队让孙金沂回家去,他坚决不回,缠着表哥让他答应。最后,部队收下了他。从此,孙金沂成了渤海军区教导旅的一名勤务员。
1947年5月份,部队离开阳信县到庆云县常家庄一带集训。首长考虑孙金沂年龄小,就把他调到二团当司号员。
在阳信县老观王村“渤海军区教导旅成立旧址”展馆,孙金沂曾经用过的号嘴陈列其中
当了司号员后,孙金沂有时间就加紧练习,很快熟悉了冲锋号、防空号、休息号等音调,成为了一个称职的司号员。
孙金沂说,当时在军营,日常的生活、训练、作战基本上都是靠号音指挥,司号员对数十个号谱都非常熟悉,背得滚瓜烂熟。比如说,什么是集合号、什么是起床号、什么是冲锋号、什么是撤退号、什么号在叫连长……”
“滴滴答滴哩滴答……这是飞机来了”孙金沂一边给记者讲述,一边示范起来。
孙金沂说,首长下命令,跟下面联系,都是靠司号员吹号。比如,想调哪个连长,司号员一吹军号,连长就知道了,但别人听不懂,敌人更不明白吹的是什么号。”
1947年10月下旬,部队由山东庆云踏上西进征途。在河北省武安县,渤海军区教导旅回归西北野战军序列。1948年2月,部队改称第二纵队独立第六旅。
孙金沂跟随部队参加过运安、宜瓦、黄龙山、西府陇东、荔北、永丰等多次战斗。
在宜瓦战役中,西北野战军在瓦子街设伏,一举歼灭敌整编二十九军3万多人。敌整编二十九军军长刘戡自杀身亡。
孙金沂回忆道,后来打扫战场,找不到刘戡。俘虏说,他自己死在那个山夹缝里了。司令员王震叫几个俘虏把刘戡抬出来,说:“我要看看他有几个头。”抬出来后,还给刘戡照了几张相。
“司号员鼓鼓嘴,千军万马跑断腿。”这句当年流传在军营里的顺口溜,形象地说明了司号员的重要地位。每次作战,孙金沂都紧随首长左右,随时吹响各种号令,调动部队有效地打击敌人。
在一次行军时,先头部队遇到了埋伏,并且交上了火。为了消灭这股敌人,首长让孙金沂吹号发出命令:三连向左迂回包抄,五连向右迂回包抄。收到指令后,两个连队像一把铁钳,把敌人紧紧卡住,很快就把他们消灭了。
通过这次战斗,孙金沂更加了解了手中这把小号的威力。他把小号擦拭得锃亮,一刻也不离身边。
手拿2颗手榴弹看守47个俘虏
在西征途中,还没枪高的孙金沂扛着木头枪,背着小号、2个手榴弹、背包、干粮袋,跟随战友们一起行军。走累了,战友们就让孙金沂抓着驮弹药的骡子的尾巴走。
孙金沂说:“我当时年龄小,晚上睡觉怕醒不了被撇下,就把脚插到别人的枪带子里睡。别人一拿枪就把我拖醒了。”
我军攻打壶梯山
攻打壶梯山的战斗,孙金沂至今难忘。
那是1948年8月,上级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攻上壶梯山。独六旅承担攻打壶梯山敌1号、2号集团工事的主攻任务。
孙金沂说,国民党军把山上的树拉倒做路障,别的部队打了两次没打上去,死了很多人。后来上级要求山东兵上,部队一次就冲上去了,当然伤亡也很大,一个连冲上去能站着的就两三个人。
晚上,俘虏被送下来,连长让孙金沂看着。
孙金沂将俘虏押往一块洼地,让他们手抱着头蹲着。他自己则站在高处,把两颗手榴弹的导火环拉出来,勾在小拇指上,两只眼睛紧紧地盯住他们。
天亮之后,部队来带俘虏了。孙金沂数了数正好47个。
还有一次,在打张庄的时候,敌人占据了十字街的中心楼子,居高临下,火力很猛。部队贴不上去,打不过去。
部队便采用破墙掏洞的办法,逼近敌人的工事。在掏洞过程中,为节约时间,战士们就拿手榴弹炸个洞,洞口较小,大人们不好钻。孙金沂主动站出来:“我小,我钻过去。”
连长问他:“你会吗?”
他说:“不就拽个导火索吗?”
于是,孙金沂抱着炸药包钻了过去,第一个炸药包没响。接着,他又抱起一个冲了过去。他把炸药包靠在中心楼子的西南角上,一拉导火索。随着一声巨响,楼子被炸倒了。部队冲了上去。
团长金忠藩高兴地将孙金沂高高地举起,大声说:“这小鬼,好样的!真不愧是山东来的好兵!”
战斗结束后,孙金沂被记二等功。
骑上王震司令员的战马
孙金沂打开贴着战友照片的册子,指着一张合影沉重地说:“王树和是我们在庆云集训时的司号班长,在攻打永丰镇的时候牺牲了。他牺牲前和我说,他和妹妹是要饭时参的军,家里人不知道他当了兵。他家住在哪里我也没听清楚,没法告诉他的家人。”
在攻打永丰镇的时候,孙金沂根据首长的安排,用号声迷惑敌人。
孙金沂说:“冲锋时,部队统一号令,不叫吹冲锋号,说吹晚上开饭的号。国民党兵一听号声以为我们要吃饭,实际上部队正在冲锋。我们就是这样用号声来迷惑他们的。”
十七团、十八团从突破口冲入寨中,与敌人展开激烈巷战。战斗到紧要关头,十七团团长金忠藩冒着枪林弹雨手持长扁担站在突破口,高喊:“共产党员,跟我上!”二营营长谢高忠带领战士在混战中杀了个三进三出。
永丰之战是独六旅西征途中最惨烈的一仗。独六旅俘敌2064人,但是也付出了死伤1200人的沉重代价。
孙金沂回忆道,当时他们是八二炮连,在二线待命,上级命令他们放下所有装备进城推山炮。后来炮推出来,炮上都是血,轮子根本不沾地,地上都是人,就这么从死人身上推出来的。
战斗结束后,他们很快就撤出了阵地,很多牺牲的同志都没埋,见了就把衣服上的胸章扯下来……
在去兰州行军途中,孙金沂的脚上起了泡,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就在他无精打采行走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回头一看,是个胡子邋遢的人骑着马,在几个卫兵的护卫下,向这边走来。
孙金沂往路边靠靠,让他们先过去。可这个大胡子来到他的身边,竟然勒住马头问他:“小鬼,累不累?”
孙金沂没有料到会这样,按照惯例脱口而出:“不累!”也不知咋了,后面又加了个拖腔,“——骑在马上。”
“噢,你是想骑骑马?”
大胡子真的跳下马来说:“好吧,我就让你骑骑马,看看累不累!”说罢,大胡子弯腰就将孙金沂抱起来,放在马上,随之牵着马在前头走。
西北野战军第二纵队司令员兼政委王震
就在孙金沂骑在马上得意洋洋的时候,连长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急忙把他抱了下来,嗔怪道:“瞎胡闹!你知道这是谁吗?”
“不知道,首长呗。”
“他是我们的王震司令员!”
“啊!”这下孙金沂倒感到惊讶了。队伍里的同志们也骚动起来,纷纷投来敬重的目光。
这时,王震司令员和大家挥挥手,说:“同志们辛苦啦!不几天咱们就打到兰州了,我在前面等着你们。等打了胜仗,我会好好犒劳你们!”说罢,他上马挥鞭,急促而去。
孙金沂骑过王震司令员战马的消息,不胫而走,让他风光了好些日子。
由于连年征战,孙金沂的身体受到严重影响,胃、肺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已不适应在新疆继续工作。部队便批准他复员回乡。
1954年9月,孙金沂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浴血奋战的部队,告别了朝夕相处的战友,回到了魂牵梦绕的家乡。
回到家乡,他带领乡亲发展副业,改善生活。
1983年5月,他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
如今,孙金沂在家养养花、种种菜。他还经常走进校园,给学生们讲述渤海军区教导旅的光荣历史和战友们的英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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