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燕归来

文/王丽丽

　　今年，从立春到夏至，我回老家的次数多了起来。老家大门过道的横梁上那个燕巢，时常牵绊着我的心。

　　十年前，一个春天的早上，我被窗外“啾啾”的燕鸣吵醒。欠身向窗外望去，只见院子里晾衣服的天条上有几只燕子叽叽喳喳地争吵，还挺激烈的呢。它们一会儿飞到门道内的横梁上，一会儿又飞回来，好像在商量着在哪里筑巢合适。另一对燕子也是好几次探视，看来这是两家人，这是我们在改建住房多年后燕子第一次光临。

　　小时候常听外婆说“一檩穷二檩富，三檩开当铺，四檩大财主”。那些年农村多是土坯房，顶梁的两侧有一根根檩条，按照家境优劣，有“九檩”“七檩”之构造。据说燕子筑巢的位置会影响家人的运势，好在大多燕子会选择在三檩上做窝，大概燕子也通人性吧！

　　那年，听到燕子争吵的第二天，另一对燕子不见了，剩下的两只燕子开始忙碌起来。它们飞来飞去，或衔一根草茎，或是一块泥土，大约每隔几分钟就打个来回，累了，它们就在天条上休息，叽叽喳喳似乎还不断地商量着房子的结构，以及材料的来源。那些泥巴半湿不干，加之口水地渗入，使它们不得不待时而筑。看到它们如此辛苦，我还真想替他们为之。一天天，窝在长大，像一个元宝似的扣在横梁上。不到十天的功夫窝就筑好了。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两只燕子不会双栖双飞了，大概是轮流孵化燕宝宝了。大约过了二十几天就听见小燕子的叫声了。大燕子忙碌着寻食，可以看见它们听到母亲的声音就探出头来张开黄黄的嘴巴等待食物。俗话说“燕子不吃落地的，鸽子不吃喘气的。”燕子喂养孩子也真够辛苦的，它们往小燕子嘴里塞虫子，倒是记得清哪个孩子是否喂过。

　　若是大门紧闭，燕子就无法直接进入大门的过道，我只要在家，白天就敞开大门，即便我在坐在门口乘凉，它们还是我行我素地工作着，一点也不惧怕。我也学林黛玉，“看那大燕子回来，把帘子放下来”，到了晚上等它们回来我再关门。燕子是知性的，有人居住的地方它才做窝。老辈子的土坯屋，房门上有个“门上坎”，冬季里糊上毛头纸，夏季里就敞开一道缝，大概是给燕子预留的通道吧。那房顶三檩上的燕窝正对着地上的饭桌，记得为防止燕子的粪便落到我们的饭桌上，外公总是在檩条上吊一个草帽应急。

　　“似曾相识燕归来”。以后两三年里，燕子总是按时回来，我仔细辨认，是否还是哪两只？可惜天下的燕子长得似乎一个样。后来有一天，意外发生了，有一只红赤赤的小燕子忽然从窝里就掉下来，摔得奄奄一息，抽搐着身子，我家的老猫看见了，箭一般地跑过去，嗅了又嗅，正在犹豫，大燕子忽然飞来，在猫咪的头顶上嘶叫着、盘旋着，那声音撕心裂肺。此时，老猫叼起小燕子就给它的宝宝们当作美餐了。老燕子眼瞅着自己的孩子被分食，而毫无办法，只有不停地嘶鸣，以示悲伤和愤怒。后来整个夏天，只要看见猫咪们在院子里玩耍，燕子就十分警惕，燕猫时不时地发生冲突，我的干预、调解也无济于事，世上哪有两全事？不负燕子不负猫？

　　后来几春再也不见燕子的踪迹。我们搬入城里住，猫也就送人了。冬天里燕子的巢被麻雀占了。麻雀不会修补巢穴，后来有了一个洞，破旧的燕子窝就这样荒废了好几年，家人说，戳了吧，装修房子碍事，我说等等看，因为盼望燕子归来，我还有未了的心愿，同桌的他去南方几十年了，是不是可以“鸿雁传书”？只可惜这是燕子......

　　今年我惊喜地发现有两只燕子回来了，时隔十年，还是旧时堂前燕吗？我有些许期待，回家的次数便多了起来，可它们开始总是躲着我，很少看到它们的身影。我情愿相信一只燕子的寿命有十年，因为燕识旧巢。十年，一个漫长而短暂的时间，假如还是那两只燕子，还记得往事吗？还会责怪我照顾不周吗？

　　“来有时，去有时，燕子尤知社后归。君行无定期。”十年，春燕尚知归来，而君已三十年音信全无。是江南的风景优胜，还是佳人牵绊了他的行程？黛玉说，“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我想燕子并非无情，是世事无常，身不由己。

　　思想之间，再次仰望，两只燕子飞来飞去捉虫忙碌，一副幸福的模样。

　　作者：王丽丽，博兴乐安实验学校教师，山东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