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的思绪
文/孙艳华
春风花草香。吸引人的不只有昂贵的物质。春风里,人慢慢变为人群。从村庄到城镇,春风拂过众多脸庞。
抬起脚,有草的地方就有惊喜。惊喜带着岁月的痕迹与问候,沁人心脾,将人瞬间拉回到过去的时光,继而重温蹲下来,大拇指与食指一捏一提,一根根古蒂鼓着白胖而又苗条的身躯,被我手到擒来。一把古蒂,拿着雀跃,嚼着香甜。区区三十分钟的课间,搜寻着古蒂,让我在这块草地上浮想联翩。
这块草地,东是宿舍,西临餐厅,南靠报告厅,北依住宅小区。听着闭塞,走进却舒畅。我手中的古蒂越来越多,这种没有劳动付出就有收获的感觉,让我的欣喜四处蔓延,不小心,思绪蔓延到了鲁迅先生的百草园。那是少年鲁迅的乐园,这块草地,是否可以和他的百草园相媲美?
“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
百草园是少年鲁迅的乐园,相比而言,今天,我面前的这块草地单调得多,可是,我收获的快乐一点不少于鲁迅。
思绪仍旧在流淌……
鲁迅的百草园还在,那棵桑葚树还在,石井栏还在,皂荚树,我没找到。至于菜畦,除去那块大大的刻着“百草园”三个字的石头,几乎全是菜。一畦一畦的,特别整齐。菜有三种,我一种都叫不出名字来,看着像萝卜叶,但不是。去年的某天,当我站在百草园里,想象着少年鲁迅在这驻足,在那嬉戏;在这呼喊,在那大笑;在这挖何首乌,在那撒秕谷套“张飞鸟”……抚摸着桑葚树、石井栏,一股悲伤掠过心头。真希望先生再来重温一遍,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了。即使1919年12月4日,先生最后的一次返乡,也是为了最后的告别。先生说:“我冒着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
分别了二十几年,再次回到故乡的怀抱,不是为了重温家的温暖,是为了告别,“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经共同卖给别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别了熟识的老屋,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乡,搬家到我在谋食的异地去。”
百草园成了朱家的了。家,卖了。绍兴城里没有鲁迅的家了。
那天在鲁迅故居,走出百草园,走过周家堂屋,穿过好几个房子与房子的连廊,来到外边,即周家新台门大门外,是一条东西向的石板路,路上人声鼎沸,老人孩子中年人操着不同的方言,一句听不懂,只是每个人脸上笑着,但热闹是他们的,我只有悲伤。我又想起了鲁迅先生的“出门向东,不上半里,走过一道石桥,便是我的先生的家了。从一扇黑油的竹门进去……”可是,不上“半里后面,应该是右拐,走过一道石桥”,因为寿镜吾先生家的三味书屋在小桥南,无所谓了,真希望鲁迅先生重回故乡,同慕名而来的各位攀谈几句。
正在搜寻古蒂呢,突然,一只小鸟落在我不远处,叽叽喳喳,跳着觅食,好灵动的身体。最近几年,校园里不再只是花喜鹊,很多不知名的、颜色各异的小鸟频频出现。
我的情绪也跟着小鸟的出现慢慢变好。
离开绍兴的鲁迅,用他手中的笔,拉长了他生活的半径。他从绍兴出发,用一股韧劲,追赶着希望,创造着希望,为自己,为他人,为无数个中国人!呐喊着,彷徨着;彷徨着,呐喊着,不屈不挠地前进。孔乙己们穿着长衫吟诵着,阿Q们逮着虱子起哄着,鲁四老爷与鲁婶手拿祝福礼喊着,嘴里撕扯着阿毛肉体的饿狼瞪着,祥林嫂拄着开了裂的竹竿哭着,都阻挡不了鲁迅前进的脚步。随着半径越来越长,慢慢地,这条半径拱起,拱成了民族的脊梁……
第一遍预备铃声响起,我站起身。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白云朵朵。只见,一只猹掐着腰对少年鲁迅说:“我跟闰土很熟的!”
作者:孙艳华,沾化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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