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投身革命的峥嵘岁月

5、血战之后迎来新中国

我们这一代人没有经历过战争，无法去真正了解战争，所以我想通过姥爷的讲述去走近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想了解战争，就必须要从大的战役中去了解，所以我便问姥爷打的最苦最难的仗是哪次？不出我的所料，姥爷给出的答案是“济南战役”和“淮海战役”。

1948 年 9 月 16 日，济南战役打响。这是时任华野代司令兼政委的粟裕和他的老对手王耀武时隔 13 年后的再一次狭路相逢，当年的怀玉山之战是粟裕将军一生都无法释怀的痛。粟裕亲自拟定了“打进济南府，活捉王耀武”的攻城口号，战士们把这口号喊得震天响。

粟裕将军

野司原本计划是用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拿下济南，但就在战役部署下达命令时出现了一个错别字，而正是这一字之差让国民党军队被打得溃不成军，战役仅仅经历了八天八夜就宣告结束，到 9 月 24 日就解放了济南。

许世友将军

谭震林因建国后转入地方工作而未授衔

攻城部队由华野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华野副政治委员兼山东兵团政治委员谭震林统一指挥。进攻分为东西两路，原计划是由聂凤智将军指挥的东路军来辅助宋时轮将军指挥的西路军夹击济南。可在传达命令时，把东路军的“助攻”写成了“主攻”，部队接到命令后询问聂凤智，聂将军将错就错，认为以主攻代替助攻，集中兵力攻入济南，是不错的策略，并请示野司后得到支持。原本只是倚赖一方主力来突破，时间线可能拉长，但将“助攻” 变为“主攻”却让战场形势发生了重大改变。

姥爷所在的渤海纵队就属于济南东面的进攻部队，由“助攻” 变成了“主攻”，部队的战斗热情被点燃了，战士们也个个摩拳擦掌。进攻是 16 日晚展开的，到 17 日进攻到了济南的外城，姥爷清楚地记得那天是中秋节。中秋节当晚，自认为济南已是固若金汤的国民党军大张旗鼓的过起了中秋节，但他们没有料到的是解放军的中秋夜将是一个开启胜利的夜晚，当晚部队对济南外城发起进攻。攻打外城时姥爷属于第二梯队，在后面的战壕里姥爷看着第一梯队的战友们爬云梯去夺城头，牺牲非常大，最后是用爆破的手段炸开城墙才冲进了济南外城。打进外城后又被敌人的反扑赶了出来，姥爷所在的攻城第二梯队就组织又一次进攻，部队经过了三进三出，终于肃清了内城和外城之间的顽敌。

“济南战役”中搬运大炮的渤海纵队战士

19 日，守卫城西的整编第 96 军军长吴化文率三个旅两万余人战场起义，国民党部队只好依托地势固守内城。22 日，部队开始进攻内城，姥爷说当时部队没有运输重武器的能力，他和战友们就将大炮用手拿肩扛的办法搬进城里，再组装起来，对准内城城门进行平射，突开一道口子才打进了内城。

打进内城后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姥爷说内城的巷战让部队吃到了苦头， 因为解放军长期在乡村或郊外作战，对攻打建筑物和人口密集的大城市缺乏经验，尤其是大规模的巷战。刚攻进内城时敌人并没有多少抵抗，但当部队进入街道后敌人便开始依仗楼房和早已筑好工事展开进攻，在没有任何的战斗准备和掩体的情况下，姥爷和战友们几乎成了活靶子，部队伤亡严重。吃了亏的解放军暂停了进攻的脚步，火线上的指战员集中到一起研究对策并报告纵队领导请求支援，纵队指示要求所有参加巷战的部队依托城市建筑同敌人周旋，做到稳扎稳打，和敌人进行逐屋、逐层、逐楼的争夺，确保肃清顽敌后再向前推进。

渤海纵队在“济南战役”中作风顽强

到 24 日下午2:00，战斗基本结束，济南解放，济南战役是人民解放军对大城市攻坚战和街道巷战的典型战役，也成为了人民解放军与国民党军战略决战的转折点。

淮海战役，开始于 1948 年 11 月 6 日，至 1949 年 1 月 10 日结束，历时 65 天，国共双方共投入参战人员约 140 余万人，解放军约 60 万人， 国民党军约 80 万人，是解放战争中打得最为艰苦、最为惨烈的一次战役，按毛主席的话说就是用60万人吃掉80万人，这是夹生饭，不好吃啊。关于战斗的过程和细节姥爷都不愿意多说，只是告诉我当时整个战场都打乱了，连打得对面是国民党的哪支部队都不知道了。战斗惨烈至极，民房都被毁了，方圆一百三十里都是战场，最后只是能看到些许的树木了，姥爷在解救被国民党抓的民工时看见他们已经被饿的皮包骨头了。当我问姥爷牺牲的战友时，姥爷生气了，狠狠地看着我，之后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说这些干啥，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明白我触碰到了姥爷心底的最痛处，一个他永远也不想再提及的事情，我便静了下来，不再说话，而是深思，其实当战争胜利来临的时候，战士们的心里会是百感交集的，比起欢呼喜悦之情和劫后余生之幸，更多的东西值得铭记，这就是战争，这就是为什么不要战争。

“淮海战役”中英勇作战的渤海纵队战士

也就是在这次战役中姥爷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姥爷清楚地记得那天是 1949 年的 1 月 1 日，一个崭新年份的开始，在经过了党组织三个月的考察期后，姥爷在淮海战役的战场上火线入党，激动与欣喜难以言表。我说：“姥爷当时你得有多么光荣和骄傲啊！ ”姥爷却说：“共产党员是责任，是牺牲，冲锋的时候共产党员是旗帜，我是共产党员我就得冲锋在前，带领大家伙前进。”是啊，是党员就应是一面冲锋的旗帜，冲锋的旗帜就应始终在前为胜利开辟一条道路，冲锋的旗帜就应始终高悬为大家树立榜样。

淮海战役结束后，渤海纵队同淮海战役战场起义的国民党第五十九军一起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十三军，部队得到了休整和补充，接中央命令部队准备参加渡江战役。1949 年 2 月，姥爷随部队来到巢湖，做渡江作战训练和准备，4 月 21 日，渡江战役打响，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兵全线渡过长江，解放南京、解放全中国。

“渡江战役”中前进的洪流——渤海纵队

在渡江登陆的过程中姥爷受伤了，姥爷说敌人在长江南岸的炮兵阵地布防的很密集，有些参战的船只在江中就被击沉或击伤，当自己乘坐的船抵达南岸后才发现岸上敌人的火力更加猛烈。当姥爷和战友冒着密集的炮火冲上岸还不到百米，身后一声巨响， 姥爷只感到背后似针扎一般疼痛，再回头看，身后几米的地方几 个战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的战友也受伤了，并提醒姥爷背上在流血。这时姥爷才感觉到背后隐隐作痛并有东西往下流，姥爷忍着疼痛卧倒在地，向敌人的阵地射击，为后面冲锋的战友作掩护， 当部队占领了滩头阵地后，姥爷才让医护人员给自己包扎。万幸的是姥爷的伤不算严重，在战地医院做手术将炮弹皮取出，姥爷说他没有看见那块炮弹皮，只是手术后听医护人员说那是一块榴弹炮的炮弹皮，虽然扎进背部很深但幸好不是要害位置，不会致命。我突然想起了每次给姥爷洗澡时在背部那道五、六公分的刀口，原来是负伤留下的刀口，对于老兵们来说那不是一种伤痛，而是像一枚勋章一样挂在身上，无上荣光。

1949 年 5 月，术后仅仅二十天，伤口尚未完全愈合的姥爷火速归队，主动要求参加解放上海的战役， 5 月 12 日，上海战役打响。 因为伤势未痊愈，姥爷被连队安排在了连部，并没有直接参加战斗，当部队进入上海市区后，姥爷和战友们一起睡在了马路上，这个画面我曾在电视上见过无数次，这是人民的政党和武装爱护人民的表现， 也是我党的根本宗旨。上海解放后，姥爷随部队留守上海，执行上海的警备任务，1950 年部队改编为公安军，负责上海市区的巡逻执勤和维持治安，姥爷的革命战争经历就此结束。当时有一支被誉为“南京路上好八连”的部队，他们不被大上海那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所诱惑，不畏反动派特务的袭击、暗杀的事迹广为流传，他们就来自三十三军，是姥爷的友邻部队，他们的行为不但代表自己连队，也代表着第三十三军全体指战员，代表着整个中国人民解放军。

上海市民清晨起床后看见了“新中国的样子”

经历了 3 年的战火洗礼，姥爷从一个朴实的农民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革命战士、共产党员，同千千万万的战友一起为缔造新中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