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新春心语”开栏词

2022年末以来的这段日子，历史必将会铭记。“放开”后的社会万象、人间百态，生命、生活、人性、民情......人人都在经历从未有过的疫情体验。观察、思考、记录、挖掘、抒发.....优秀的写作者是善于反映时代的。“疫情”，这个大的题材，值得反映和关注。

“阳过”“阳康”……当身边越来越多的人“中招”，而后又放下包袱，向阳而生。生活，显现出真真切切的活力与丰富美好！就在这个坎上，兔年春节，款款走来了。

“我手写我心，心语迎新春”。春节，大年，总是最富有故事，最能触动万千情感......“大平原”推出“新春心语”栏目，向广大文学爱好者发出邀约：以真诚纯净的心绪、优美流畅的文字，记录这个不平凡新春的美好、鲜活、温暖、丰富与活力……欢迎您叙写所见所闻，畅谈所想所思。让我们共同祝愿兔年吉祥、岁月静好！祝愿我们共同的精神家园、心灵港湾——“大平原”，一如既往地姹紫嫣红、万木葱茏！

我老家的奶奶

文/张鸿志

说起老家，自然就想起老家的老屋、院落、枣树，以及树枝上栖息宿夜的柴鸡和永远抹不掉的老家的味道。她既是一部厚厚的书，也是感情寄托之所。不管身处何方、也不管多久没有回去看看，对老家的那份眷恋那份愁绪却是挥之不去的。老家那位小脚老太太——我的奶奶，早已升入天堂，她那消瘦沧桑的面庞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眼前时常浮现她那慈祥的笑容。

我的老家是在德州市禹城市城关镇城东祝庄。这里说到的奶奶和爷爷并非嫡亲，而是没出五服的亲戚。虽然血缘关系远了点，但感情却很近很近。打小就认定回老家自然就是回祝庄爷爷奶奶家，也就吃住玩在爷爷奶奶家。

1987年8月底，父亲带领全家三代十五口回老家省亲访友。父亲自十五岁离开家乡赴济南参加工作，已四十余年。离家时还是孑然一身的懵懂少年，近半个世纪过去了，在年近六旬时携带家眷回到家乡，的确有“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意味。一是看望久违的亲人和友人，看看那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二是回家进行一场“告别仪式”。实际上，此后，父亲再也没回过老家。

当我们的车停在祝庄爷爷奶奶门口时，又看到亲切熟悉的老屋，又闻到老家的味道，倍感亲切。邻居见情后连忙跑到田地里喊叫爷爷奶奶回家，不大一会儿，爷爷奶奶大叔大婶二叔二婶都赶回来了，小叔因患小儿麻痹症每天在外坡放养羊，回来得晚。大老远就看见奶奶像捣蒜般紧倒着小脚急匆匆地往回赶。我急忙走上前去，握着她的双手说：“奶奶，您这么大岁数了还下地干活啊！”奶奶轻声打趣说：“你又不来替我，那谁种地呢？”大嫂不大好意思说：“奶奶您看我是不是也太胖了？”奶奶满脸认真地说：“那我就放心了，家里肯定过得好哇！”父亲亲切地说：“婶子，走路这么轻快，看出您身体很好啊。”奶奶幽默地说道：“我全身毛重70斤，你们带来的这风啊一吹就比别人走得更快了！”现在回忆起来，那个时候奶奶已年近七旬，完全是一副老太太的形态和模样。爷爷是个地道的农村汉子，瘦高黝黑，少言寡语，厚道木讷，只是劝大家回屋喝水。这期间奶奶差人找小叔早回家，杀了一只羊，还炖了两支柴鸡。这在农村绝对是饕餮大餐了。我们一下子涌入老少十五口人，晚上睡觉时有的去城里宾馆住，有的睡在家里，我则主动留下睡，只是想借此再重温一下老家的感受，再闻闻老家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我就陪着父亲出来转转，重新打量一下老家的模样。父亲指点着东南方向，说他上学堂的大体位置，他上了六年学，在当时的农村也算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了。由此，回忆起了近半个世纪前的一些家乡旧事。但谈的最多的是奶奶，言谈中充满了尊重。爷爷比父亲年长两岁，爷爷十多岁就娶了年长七岁的奶奶。奶奶小巧玲珑，机敏灵活，勤奋能干，孝敬公婆，操持家务得心应手。她还是出色的“外交家”，与左邻右舍的街坊们关系处理得十分融洽，并颇有声望。多年以后，大叔二叔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奶奶就是家里的主心骨，她又操持着盖房子，拉起了一个大院落，前排是二叔家，中间是爷爷奶奶的老房子。小叔因身体残障与奶奶爷爷住在一起，后排是大叔大婶家，正门朝东。父亲回忆说，奶奶是个极有爱心的人，她有了大叔后，邻居一位祝姓大婶也生了孩子，母亲没有奶，都在哺乳期，就硬着头皮抱着孩子来奶奶家央求奶奶喂奶，奶奶不但愉快地答应，而且还总是先喂饱人家的孩子，再喂大叔。叔经常以哭闹的方式表达吃不饱的“不公平”。奶奶总是说：多喂人家的孩子一口，心里感觉踏实，看到人家的孩子张着嘴咱不忍心啊。以致多年后大叔因身体羸弱而嗔怪母亲“偏心眼”。姓祝的那个孩子长大后对奶奶则是以母相待，倾尽孝心，不忘恩泽。七十多年过去了，两家由此也成为四代之交。在祝庄不管谁家闹家务，都要找奶奶从中“斡旋”。一是奶奶辈分大，关键是她有能力解决好就连清官都难断的家务事。所以，在村里她有很高的声望。就连那些小姑娘小媳妇去城里买块花布或买件衣服回来，也得先让奶奶“鉴定鉴赏”，然后，才高兴而去。奶奶这个时候一定会统一说“好啊有眼力！”

有一年夏天的晚上，大叔和大婶发生口角，开始奶奶装作听不见，小两口打打闹闹不算什么事。但随着“战事不断升级”，甚至暴口频频，奶奶终于不得不干预了，她挪动着小脚，径直走向大叔家，进门朝着大叔的脸狠狠地掴了一巴掌，大怒道：“爹娘是你骂的吗？都睡觉！”大叔不敢反驳什么，大婶也觉得理亏，红着脸送奶奶出门后也就偃旗息鼓了。一场“燃烧的战火”就让奶奶一巴掌给浇灭了。说到这里父亲解释说：“这时候当婆婆的只能冲着儿子下手，同时，也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最后，父亲由衷地说：“你奶奶是没上学没文化，如果她有文化，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在奶奶身上，集中体现了中国妇女勤劳、吃苦、能干、善良、隐忍且不乏灵活聪慧的优秀特质。她没有太多的金钱，吃口凉馒头就点咸菜维持着生命的“简单循环”，把极度有限的物质资源让给别人。她更没有权势，她却懂得人情世态，维护着大家庭的和睦温暖。回忆起奶奶，总会荡涤去我心灵深处那些腌臜丑陋的东西，滋养起做人的正气与底气。